第 28 章 番外

番外

重黎已經忘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他也是個頑皮好動的小神官。

那時候他身邊有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都是祝融宮裏的神官,每日雖然都很忙碌但是總有時間陪自己玩耍,每天重黎最開心的時間就是坐在門口,等着父母回家。

重黎的性子遺傳了自己的母親,他的母親是一位活潑美麗的女神官。那時候母親還沒走到家門就會遠遠就呼喊自己的名字,重黎聽見聲音便一路小跑,撲進母親懷裏,父親會把他抱到肩頭,讓他騎在身上,晃蕩着帶着他回家。

重黎覺得那時候是自己最快樂的時光,他無憂無慮,每天想的都是父親一會回家會給自己帶什麽新奇玩意兒,母親晚上又會給他睡前說什麽故事呢。

那一天父母還是照常回家,陪他玩耍,哄他入睡,只是今晚睡前父母告訴他,他們兩需要出一趟遠門,這段時間會有別的神官來看顧他。

第二天晚上重黎等了很久,他的父母都沒有回家,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他坐在門口看到遠處有人影晃動,他以為是父母回家了喊着母親就狂奔過去,以往母親總會回應他,今天卻沒有,重黎跑着跑着就慢下來了,他發現是個陌生的神官,他之前從沒見過。

陌生的神官告訴他,他的名字叫晉雲,是祝融宮的夏官,是父母的朋友,今晚他的父母不會回家了。

晉雲神官牽着重黎來到了祝融宮,給他安排好了住處就走了。重黎非常不習慣,往日都有父母陪在身邊哄他入睡,今天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沒有睡着,直到他聽到隔壁傳來了哭聲,重黎十分好奇,起了床往隔壁房間走去,那裏是個和他看起來年齡相仿的孩子,哭的十分傷心。

“你叫什麽名字?你為什麽在這裏哭?”重黎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問他。

那個小孩看到重黎跟他說話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埋下頭繼續嗚嗚哭起來了。

重黎沒有放棄,坐的又靠近一些,自顧自就在旁邊說起了話,“你是不是也在想你父親母親,我也是,我想的睡不着覺,我給你說個故事吧,我父母都會在我睡前跟我說故事的,說完你就睡着了。”

小孩還在哭,重黎沒管他繼續自己說着,他講起了母親跟自己說過的女娲造人的故事,傳說中的女娲無所不能,是萬物的造物主。

重黎說着說着感覺哭聲越來越小了,那個男孩擡起頭認真聽着自己說話,重黎邊說邊給他比劃,男孩挂着眼淚笑了,臉上眼淚鼻涕糊成了一團,重黎看着有些嫌棄。

“我叫重黎,你呢?”重黎看男孩不哭了便跟他搭話。

“容…嗝…光…嗝”男孩哭的太久了,說話時候還在一抽一抽,滑稽的樣子把重黎逗笑了。

“你別哭啦,你快把臉擦擦,你像個花貓一樣,醜死啦。”重黎笑着從懷裏掏出來一條手帕,是他母親給他的。

容光剛準備接過手帕,重黎忽然後悔了,他不想把母親給他的手帕給這個髒小孩擦眼淚鼻涕。

容光拽了兩下沒拽動,看着重黎不撒手的樣子癟了癟嘴,看樣子又準備哭起來。

重黎趕緊松了手,他嘆了口氣,算了算了,自己回頭再洗就好了。

容光接過手帕,仔細擦了擦臉,重黎這才發現這是個很好看的小男孩,淚眼汪汪的,鼻子還哭的紅紅,像冬天時候,父母陪着自己堆的雪人。

容光也是哭累了,他擦幹了眼淚就躺下了,重黎也躺在了他的旁邊。重黎沒忘記母親送給自己的手帕,他本來準備容光睡着了就從他手裏偷偷拿回來,誰知道這個小娃娃力氣還不小,他拽了很久也沒拽出來,最後只能放棄。

重黎折騰了這一會,又說了個故事,連比劃帶說的也有些累了,他索性躺在容光旁邊跟着容光一起睡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兩個小男孩都進入了夢鄉。

容光手裏還拽着重黎給他的手帕,而另一端重黎的手也緊緊牽着手帕,兩人就這樣的姿勢睡着了。

這之後,容光和重黎便成了好朋友,祝融宮的日子很無趣,每日都是相同的。每天早上會有侍從來喊他們起床,起床後會跟着其他小神官在宮裏學習修煉,那些小神官都重黎容光兩人都大不少,他兩就像兩個小蘿蔔頭站在那裏,兩人也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麽,兩人每天上課就是叽叽喳喳互相說個不停,最後總惹得老師不悅罰兩人去課堂外罰站。

容光和重黎一樣,父母都出了遠門,兩人經常說起自己的父母。

重黎說自己母親很愛笑,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神官。容光反駁她,他的母親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神官。

兩個人說着說着就又要吵起來,最後還是容光妥協說,你的母親和我的母親都很好看,這時候兩人又會和好,容光總是會在他們争吵時妥協。

兩人正說着話,課堂上的學習也結束了,老師夾着課本都他們兩面前經過,都沒給個正眼給他們,走過時還冷哼了一聲。

重黎有些不服氣,哼了一聲回去。

這時候學堂裏那群小神官也走了出來,他們三兩圍在一起,對着重黎容光兩人指指點點,小聲嬉笑着。

容光站在重黎身邊癟了癟嘴,有些不太開心。

重黎注意到好友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安慰他,“容光別難過,咱們才不跟他們玩呢?等我們父親母親回來,我們就再也不來這裏了!”

容光點了點頭,眼裏又有了期盼。

那些小神官笑的更大聲了,重黎昂着頭不理他們,一個小神官從他們身邊路過時,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但是重黎清楚聽到他說着,“他們還做着父母能回來的美夢呢。”

重黎假裝沒有聽見,轉頭看見容光,他應當也是聽見了,畢竟還是孩童,兩人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去。

這天重黎起晚了,等他到了學堂的時候發現衆人圍作一團,裏面冗雜吵鬧,好像有人起了争執。

重黎聽見裏面傳來了容光的聲音,重黎覺得不妙,他還是個小孩,比其他小神官矮小許多,他擠了半天沒有擠進去有些着急,裏面甚至傳來了容光的哭聲。

“容光,你怎麽了?”重黎邊喊邊找縫隙往裏面鑽,裏面容光的哭聲越來越大,吵鬧聲安靜了下來,攢動的人群也停在了那裏,重黎趁着大家都不動的間隙鑽了進去。

裏面是大聲哭泣的容光和不知所措的另一個小神官,重黎眼熟他,這個小神官經常路過重黎容光兩人時對着身邊人私語,随後和身邊人發出意味不明的嬉笑,重黎很不喜歡他。

容光哭的凄慘,嘴巴上和手上都還有血跡,重黎再一看,那位小神官臉上胳膊上都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一看便是容光的作品。

重黎跑上前,又掏出了母親給他的手帕給容光包紮了起來,容光哭的撕心裂肺,重黎也是個小孩,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的局面。

吵鬧聲引來了老師和晉雲神官,各位小神官連忙退到兩邊給老師和晉雲神官讓出位置來。

“這是在做什麽?!”老師嚴厲質問着站成一排的小神官。

那群小神官支支吾吾在一邊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的,晉雲神官走上前查看容光的傷勢。

“沒事的,他只是被劃傷了,大約是剛剛起沖突不小心被指甲劃到了。”晉雲神官拍了拍重黎的腦袋安慰他。

容光還是哭個不停,晉雲神官把手放在容光的額頭上,容光的哭聲越來越小,沒一會重黎便發現容光已經昏睡了過去,晉雲神官抱起了容光,對着重黎招招手,重黎見狀趕緊跟上去,晉雲伸出空的那只手牽着重黎,三人一起離開了學堂。

臨走時,重黎聽見後面傳來教鞭落在皮肉的聲音,重黎回過頭看到小神官跪在地上,他此時也哭了起來,連聲求饒,其他小神官圍在旁邊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求情。

晉雲神官抱着容光回到了寝殿,重黎跟着爬了上去,坐在容光旁邊擔憂地望着好友。

“過一會他就會醒來,不用擔心。”晉雲神官笑着安慰重黎,重黎點了點頭。

重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段時間他和容光都很想念自己的父母,但是晉雲神官自從帶他來這裏就再也沒出現過,如果不是今天容光和其他小神官起沖突,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晉雲神官。

“夏官大人,不周山是什麽地方?”重黎望着晉雲神官問道。

“不周山是神界人界的交界處。”晉雲神官有些驚訝,重黎一個小孩子為什麽會忽然問起不周山。

“我的父母在那裏嗎?”重黎繼續問,他總是從別的小神官竊竊私語裏聽到不周山這個地方,見到重黎容光望向他們,這些小神官又會趕緊閉嘴。

“是的,重黎你的父母還在不周山,他們的事情還沒有做完,還需要更多一段時間,他們托我告訴你,他們會早點回來,你母親還說回來之後會給你做你喜歡吃的糕點。”晉雲摸了摸重黎的小腦袋安慰着他。

重黎低下頭沉思一會,随機擡起頭對着晉雲神官點了點頭。

晉雲神官沒有再說什麽,叮囑侍從好好照顧好兩人之後就離開了。

容光睡了一天,天黑了他才醒來。重黎也在容光身邊守了一整天。

重黎看到容光醒了重黎很開心,湊上去問他怎麽樣,然而容光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重黎覺得奇怪,湊到容光面前追問他怎麽了,容光卻一把把他推開,轉身自己又躺下了。

重黎被忽然推開,重重地摔在了床上,重黎被推的很生氣,容光真是奇怪,不理自己還把自己推開了。

“容光!你到底怎麽了!你知道推的我很疼嗎?”重黎坐起來,看着容光背對着他的樣子,他也生氣了起來,他也轉了過去只留了背影給容光。

容光沒有說話,重黎等了一會,聽見背後傳來了低聲的哭泣,是容光又哭了起來。

重黎聽見哭聲轉了過去,容光把頭埋在被子裏,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但是還是有小聲的嗚咽傳出來。

“容光,你怎麽了?”重黎看着容光難受的樣子自己也跟着難受起來。

容光從被子裏擡起頭,他的臉上都是淚水,他哭着對重黎說,“重黎,他們說我們父母死在不周山了,他們再也不會來接我們了。”

容光說完又低下頭哭着,重黎則是愣在原地,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不會的!我去問夏官大人!”重黎對着容光說道,随即轉身跑了出去。

重黎一路往着大殿方向走去,深夜了殿裏還亮着燈,許多人湊在殿內正在交談,重黎悄悄躲在殿外大門後。

重黎聽見他們說到不周山,說到死傷慘重,說到安排好犧牲神官的親人…

重黎沒再聽下去,他搖着頭一直重複着不可能不可能,他扭頭出了大殿,他不想回寝殿,他不信這些。

哦對,不周山,他要去不周山找自己父母,重黎想着便出了祝融宮。

此時已是深夜,出了宮門到處都是靜悄悄,重黎不認識路,只能胡亂跟着感覺走,走了很久直到自己累到走不動路,他停在了原地,蹲在路邊坐下來。

晉雲神官說他父母會回來,他說自己母親會給自己做好吃的點心,可是他母親做的點心一點也不好吃,都是他父親負責給他準備吃食。

重黎想着想着淚水就流了下來,他很想自己父母,他冥冥中覺得好像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但是他不願意去相信。

這時遠處傳來了守衛們列隊的聲音聽起來是大隊人馬往這邊走來。

重黎站了起來,他見到為首的人騎在馬上,他一身的血跡,路過的地上也都是血痕,路過重黎時他停了下來。

“你是哪家的小神官?”那人問他。

“我父母在不周山,您能告訴我不周山怎麽走嗎?”重黎問他。

那人愣住了一會,随即下了馬,他蹲了下來,平視着重黎,身上的衣服也跟着和重黎的衣服重疊,重黎身上也沾上了血跡。

“孩子,以後跟着我在若水宮生活吧。”那人摸着他的頭跟他說話。

“我哪裏都不去,我要找我父母。”重黎哭了出來,他還是相信父母總有一天會來接他。

那人沒再說話,只是把重黎抱在了懷裏,重黎在他懷裏放聲哭泣直到哭累了沉沉睡去。

重黎後來才知道,那人是颛顼神君,而他的父母則死在了不周山的神魔大戰。

從此重黎變得沉默寡言,慢慢地他再也不期盼父母會來接他,他終于知道他們永遠都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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