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不願意?那就算了。”沈倚說着便打算轉身走。
“若我兒能免此災禍,錢自然不會少了你。”淩星和面色嚴肅,出聲。
“那好,本姑娘就喜歡耿直之人。”沈倚說着沒好氣的看陸羨瓷,陸羨瓷恨恨的剜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去看懷中的孩子。
“行了,既然是江臨帶你來的,我且信你一回,你要怎麽做,開始吧。”淩星和擡了擡手,聲音冷肅。
這些達官貴人,總是沒有平民百姓好說話,沈倚心中嘀咕,想到了帝都遇到的倒黴事,不免又是一陣嘆息。
室內幾人此時都安靜了下來,靜靜的看着她,她斂起心神,閉眼觀望——屋內的氣息躁動不安,卻散亂分不清方向,她此時唯一能确定的是,這個房間裏絕對有非同尋常之物。
此時,陸羨瓷懷中的孩子突然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了沈倚。
沈倚察覺到異常,立即睜眼,感覺昏暗的光線中有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她,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只見那孩子的雙眼在昏暗中異常明亮,閃動着難以描述的光芒,他的唇邊緩緩揚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對,是冷笑!
沈倚驚訝的張了張嘴,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怎麽會有這種笑容?她眨了眨眼睛,再次去看,那孩子依舊對着她笑着,而周圍的淩星和等人卻是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并沒有察覺孩子的異常。
她緩緩擡起手指,想讓其他人注意孩子的臉,然就在頃刻間,迎面便撲來了一股壓抑的氣息,沉重而陰冷,似乎還有一股腥味,瞬間便将她的身體推了出去。
她猝不及防的被巨大的力量沖擊,身體不受控制,騰空了一瞬後便重重的摔在了牆角,一時間,渾身的劇痛讓她蜷縮成一團,痛呼壓制在胸膛裏,喊都喊不出來。
“沈姑娘!”其他人見到這種情形,都十分詫異的睜大了眸子。雲江臨和淩青绾正欲上前去扶沈倚,卻猛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動不了,不由得心中大駭,只得轉動眼珠觀察周圍的變化。
沈倚蜷縮在牆角,痛得直掉眼淚,眼角餘光看着那雙眼睛依舊冷笑着盯着她,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幽黑的瞳孔慢慢放大,近在咫尺,然而她卻只能看到那一雙眼,陰狠恐怖的眼。
要死了,要死了,她不由得在心中哆嗦,早知道如此厲害,剛才就讓秦怨別走了,這時候,你跑到哪裏去了啊?
正當她哀嚎之際,房門突然被打開了,有一股清冽的風吹進來,頃刻吹散了滿屋的陰霾,她感覺到那雙眼睛陡然凝滞了。
素顏傘無聲無息的在房內盤旋,邊緣紅色的光華大盛,照亮了所有人驚疑不定的臉。
陸羨瓷懷中的淩瑞突然閉上眼睛抽搐起來,面色發青,身體僵硬,渾身不停的抖動,似是癫痫一般。
“瑞兒!”淩陸夫婦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抱緊淩瑞,然眼前突然一暗,一個黑影便站在二人面前。
淩星和張了張嘴,突然覺得喉中生澀,絲毫聲音都發不出來,轉頭看陸羨瓷,見她竟目光呆滞的看着淩瑞,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呵……”秦怨站在二人面前,冷笑一聲,然後伸手在淩瑞的額頭上點了一下。
就那輕輕的一點,淩瑞立即便安靜了,身體停止了抽搐,也漸漸軟了下來,片刻後,他青黑的臉漸漸恢複了常色,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清澈茫然,仿若無物。
“爹,娘……”未等父母反應,淩瑞突然開口叫了兩聲。
“瑞兒?”淩陸夫婦聽到孩子稚嫩的叫聲,瞬間清醒,驚喜的去看淩瑞,淩瑞這幾個月都處于昏睡和呆滞的狀态,偶爾會胡言亂語,可從來不曾開口叫過誰,甚至有時候,他們都仿佛感覺不到他還活着的氣息,而此刻,他卻如普通孩童一樣,仰着頭,天真歡喜的叫着他們。
看着看着,陸羨瓷不禁落了淚,将孩子抱進懷中,又哭又笑,淩星和擡手拍着孩子的背,将陸羨瓷一并護在懷中,動容。
秦怨冷然看了兩人一眼,轉過身走到沈倚身邊,将她橫抱了起來,放到了一旁的躺椅上。
沈倚咬着牙,眼淚直流,下意識的抓住了秦怨胸前的衣襟,不肯松手,後背和四肢關節疼痛無比,久久不能緩解。
秦怨臉色緩了緩,低着身任她抓着,擡手握住了她抓着他衣襟的手,稍稍用力。
沈倚突然感覺到一股暖流自他手心緩緩流進了全身,仿佛将她置身于溫泉中,身心慢慢舒緩,多處的疼痛竟也随之漸漸減輕。
“我……”沈倚縮了縮手,卻發現依舊被他抓着,頓時羞紅了臉,不敢動彈。
“江臨,把窗戶上的黑紙撕了。”秦怨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然後起身,對雲江臨淡淡道。
“嗯。”雲江臨聽到他的話,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能動了,遂立即轉身速度奇快的将窗戶紙盡數撕去。
光線瞬間灑了進來,房內的床榻桌椅古玩等擺設仿佛得到了釋放一般,奢華高貴,發出了溫暖的光芒。
“姑姑!”淩瑞見到淩青绾,甜甜的叫了一聲,然後又看到剩下的幾人,疑惑的歪頭看着自己的母親,詢問。
陸羨瓷抹了抹眼淚,輕輕搖頭:“一會再告訴你,乖。”
淩青绾悄悄看了一眼秦怨,然後跑過去摸了摸淩瑞的臉:“瑞兒乖。”
“兩位,”淩星和站起身,此時淩瑞突然好轉,他心中卻又多了不少疑惑,遂問,“此事可解?”
“未必。”秦怨淡淡回答,并沒有看他。
“剛才我只看到他在冷笑。”沈倚擡手指了指淩瑞,聲音有氣無力。
淩星和聞言心中一怔,他也曾發現過,幾個孩子都是,有時會有種說不清味道的笑容,而這種笑容,絕對不會出現在一兩歲的孩子臉上。
“定是有惡毒的人死了不願意離開,跑來害我們的孩子。”一直哄着孩子的陸羨瓷突然擡頭別有深意的說到。
“別胡說八道。”淩星和眼神一冷,掃了陸羨瓷一眼,然後又收起了語氣,轉頭對沈倚和秦怨道,“既然如此,還請兩位暫時在府上小住,事情解決後定當重謝。”
“我突然不想幹了。”沈倚擡頭看着秦怨,說到,出師便不利,還解決後重謝?那萬一解決不了,豈不是吃力不讨好?
“那就不幹吧。”秦怨答應着伸手拉起沈倚,就要往外走。
淩星和見狀,瞳孔縮了縮,卻沒有阻攔。
“诶诶,你們……”雲江臨在門口攔住了兩人,看着秦怨,“阿怨,你不能就這樣走了吧?”
“那我要如何?”秦怨反問。
“朋友一場,幫忙把這個事情解決了。”雲江臨伸手攔在秦怨面前,抿着嘴笑。
“我先說明白啊。”沈倚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還有些疼痛,咝了一聲,“我只會尋找靈魂夢境,看他們的執念是什麽,至于怎麽解決這種執念,可不關我什麽事,我也做不到。”
“嗯嘿……”雲江臨聽完對着秦怨撸了撸嘴,“解決不了就粗暴點啊,這個我相信阿怨是能做到的。”
“兩位若有什麽需求,還請盡管開口提。”此時,淩星和走上前來,嚴肅的臉微微緩和了些。
“也沒什麽,先付定金,多少看你誠意了,”沈倚擺了擺手,“還有啊,給我們安排一個靠近的房間,我還是怕死的。”
“呵呵,”淩星和聞言笑了一聲,對雲江臨道,“江臨,你帶他們去安排吧,定金稍後我派人送過去。”
“走吧!”雲江臨點頭答應,然後就搭手将秦怨往外攬,連帶着沈倚也一起拖了出去。
“诶诶诶,你別拖啊!力氣大了不起啊?”沈倚被附帶着走遠,一路上都是大呼小叫。
“我也去看看吧。”淩青绾站起身說了一句便小跑着追上去。
淩星和回屋坐到陸羨瓷和淩瑞身邊,伸手撫了撫孩子的頭頂,低下眼睑,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我說你們幹脆住一間得了。”繞過回廊,雲江臨走在前面,促狹的笑。
在沈倚看來,這樣的笑,倒有些猥瑣,忍不住想:堂堂的侯府公子,是怎麽養成了這種痞子一般的性格的?
“表哥,男女授受不親,怎能共處?”淩青绾立即出聲阻止,然後悄悄看了秦怨一眼,見他面無表情,仿若未聞。
“他倆還有什麽授受不親?這……”雲江臨正欲說剛才抱也抱了,手也牽了,轉頭卻見沈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好閉嘴。
“随意吧,你知道的。”秦怨抱起雙臂,微微低下頭,掩飾了唇上泛起的一絲蒼白,意有所指的說到。
雲江臨聞言臉色卻突然變了變,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阿怨,不如今晚我與你暢談一番吧,也免得漫漫長夜難過。”
“好。”秦怨點了點頭,冷淡的臉上有了一絲輕笑。
“沈姑娘,你先前是住在客棧嗎?”淩青绾靠近沈倚,見她點頭後,繼續道,“一會我和你一起去客棧幫你收拾東西吧。”
“好啊,我其實也沒什麽,就一些衣物。”沈倚立即一臉高興的答應,說着又轉頭看身後的秦怨,“你呢?要去嗎?或者我順便把你的東西帶過來?”
“诶,你們去吧。”秦怨還沒回答,雲江臨搶先接過話,“讓下人去幫忙拿,我一會有事跟他說。”
他轉過頭,眸色深了深,秦怨的臉色似乎一直都不太好,雖是一直淡然自若,行動如同平常,他卻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
“讓你拿主意了嗎?哼!”沈倚哼了哼鼻子,不滿。
“我們兄弟許久未見,說點私話也不行?”雲江臨聞言跟她對峙。
沈倚大步站到雲江臨前面,瞪着眼,做着鬼臉學着他的樣子,故意歪着鼻子動着嘴,頓時氣得他眉毛倒豎,引得淩青绾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秦怨淡笑,緩緩往前走,沒有搭話。
到了住處,雲江臨正想将兩人房間安排在他房間的旁邊,沈倚卻突然拉過淩青绾,指着雲江臨道:“淩小姐你給我們安排吧,離他遠點!”
“噗!”淩青绾忍俊不禁,卻還是點了點頭,指着與雲江臨房間隔着中間一個小院的對面客房,道,“不如你們住在對面吧?”
“嘁!”雲江臨沒好氣,“我還樂得清靜了,免得你叽叽喳喳吵人。”
“你不惹我我會吵你嗎?他怎麽沒嫌我吵?”沈倚說着不服氣的拉過秦怨,秦怨動了動,不置可否。
“沒說而已。”雲江臨抱着手臂,心裏突然想為秦怨默哀,問他,“對吧?”
秦怨低下眼睑,同樣不置可否。
“好啦好啦,”淩青绾連忙出來打圓場,“我們先去收拾東西吧,讓他們說去。”
“哼!”沈倚沖雲江臨哼了一聲,然後拉着淩青绾就走,“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