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少年從未落得過如此境地……不,應該描述作“少年從未想象過自己會置身于這樣令人不知所措的境況中”才對: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那塊沉重到足以砸碎自己全部腳趾的石料已被身邊的男人搬上推車。随便抹了一把臉上沾着的石粉,對方朝自己露齒一笑,随後又主動投入到勞作當中……

這是少年被從地牢中放出的第四個月,而那個男人的出現還要更早一些,大約是距此一個月之前的事情。

彼時,少年正重新習慣于久違了的39區的生活。久于牢獄的身體在高強度的勞作當中,同時增添了力量和傷口,因為食物緊缺的緣故,對于筋肉的生長倒也沒起到什麽積極作用。也許是熬到了成年的緣故,這裏的“老師”和“工頭”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別的孩子、新來的囚犯,以及從別的監/禁區轉區而來的人身上。不知道為什麽會被關押,甚至于不知道為什麽會被放出來的少年,被同樣無知的看守丢去了采石場——那裏是一年到頭都缺乏人手的地方。

少年和其他大多數在此勞動的人并不知道他們所做的是什麽,不知道那些石頭都有何種用途,而知道的人則又對此諱莫如深。唯一可以被觀測到的現象是,采石場內偶爾會發生毫無征兆的爆炸,也會引起毫無征兆的人體自爆。雖然面對着如此恐怖的可能性,但少年他們并沒有對此說不的權利。因為是一群即使活着也沒有什麽意義的存在,于是死亡也不會被誰特別在意。事故發生之後,周圍的幸存者會放下手中的礦石,轉而将支離破碎的肉塊運去專門的填埋場,然後一切照舊。

直到那一天,少年被采石場的工頭叫去。談話的內容是幫助一個“新來的”熟悉39區的生活,順便将對方所有值得注意的動态、不被允許的談話、違反規則的行為等等及時上報。這些都是39區的老傳統了,少年縱然自己從未做過,也是了解的。外來人口在39區的生存率極其低下,這一點也都歸功于那些将背叛與傷害他人的本性溶于血液的“原住民”的“無私協助”。

過不多久,那個看上去幾乎活不過第一個星期的男人被帶到了少年的面前。如果将地牢中神秘女人的出現,當做是少年命運線第一次也是最劇烈的震蕩的話;那麽這個男人與少年的相遇,也許可以算作是他人生的轉折點……或者說是世界線的橫向跳躍也不為過。

少年曾不止一次地用他鬣狗一般的眼睛觀察過那個男人:高大強壯的身形,一看就是食物充足地區生長起來的猛獸,但是卻有一雙自恃自持的淺棕色的眼睛,因為習慣于微笑而不難看到的眼角紋路……這樣矛盾的組合在39區最為醒目危險,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死掉。少年用最少的言語指點對方工作,并嘗試和把死亡标記畫在額頭上的工友保持一個不會被“自爆”牽連到的安全距離。

他不知道自己同樣被對方以挑剔又高傲的視線打量過,猥瑣如少年這樣的身形就好像被那雙淺棕色的眼瞳半透明化地過濾過一般。如果不是少年被長期的牢獄生活打磨去了應有的警戒心,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教會了他無需和身邊每一個人類相互撕咬的生存方式……少年或許就不會哼唱起那首歌,那樣的話接下來的故事也就無需贅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完全沒有人搭理我,本來想像你們懂的那樣随便完結算了,但是強迫症傷不起地覺得不能做那麽過分,于是……二十號之前能寫完這個故事?之後我就緊接着填《司書》的坑,這樣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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