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靈門統一兩界已經五天,但尾火虎卻郁悶滿腹,不,不該說是郁悶,而是滿腔委屈和不滿,以至于奎木狼、婁金狗都不敢随便和老大說話,生怕虎人大哥不分青紅皂白地将怒火發洩到自己頭上。
尾火虎之所以如此不快,主要是由于三個原因:
第一、在這次代號“三頭犬”的行動中,亢金龍攻打靈武宮,不僅不慎讓受傷的火靈帥祝炎逃之夭夭,而且因心軟擅自釋放了據說都是老弱婦孺的七百多名靈武門俘虜。霸靈帝不但對亢金龍的疏忽絲毫沒有怪罪,反而對于其自做主張大加贊賞,誇獎他“有仁者風範,不愧為二十八靈魔之首”。最後亢金龍非但沒有受罰,還被正式冊封為閻浮界霸靈軍主帥,協助霸靈帝統轄駐紮在閻浮界的軍隊。
再說心月狐,她率領十萬大軍負責殲滅三才山下的五行靈法傳人,面對區區不到兩萬的疲憊之師,卻死傷半數人馬,敵人屍體中又莫名其妙地少了靈武門辰靈将軒威的屍體,以至于心月狐本人都不得不負荊請罪。但霸靈帝陛下依然毫不在意,還稱贊她“功莫大焉”,封她做混沌界行政官,主管混沌界民政事務。
而尾火虎自己,在平安城一役中,全殲天靈門上下六千三百四十九人,就連投降的一千五百零四人,也全部就地處決,做到了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沒想到霸靈帝不但不能體諒尾火虎的“忠心遠慮”,反而斥責他殺戮無辜。最終尾火虎雖然仍被任命為混沌界霸靈軍主帥,卻要用四十軍棍的代價來換取,而且将來還必須接受心月狐的統領和監督。如此吹毛求疵、賞罰不明,怎麽能不讓我們的虎魔大人暗動肝火呢?
第二、為了将功補過,尾火虎主動要求率軍追殺天靈門和靈武門的餘孽,尤其是勇靈聖風烈、金靈帥天昊等一班重要人犯。不想這次更是熱臉蛋貼了個冷屁股,霸靈帝居然罵他沒長大腦,是故意要把兩派餘孽推向民衆,讓他們去換取民衆的同情和支持。其實,如果死老百姓們敢對霸靈帝陽奉陰違,全部宰了就是,陛下又何必顧慮重重呢?更可氣的是,霸靈帝陛下不但不理會虎魔大人的建議,還讓亢金龍負責追殺叫什麽驚塵的無名小卒,真是豈有此理!
第三,讓尾火虎最惱火的原因,就是他必須參加現在這個破葬禮……
虎人族遵循“生者英雄,死者狗熊”的标準,除了至親之人,任何虎人都不會參加別人的葬禮。可是,現在尾火虎必須參加一個無聊葬禮,埋葬的還是個敵人——靈武門巳靈将玉京,這簡直是豈有此理再加豈有此理!!!
不管怎麽說,“敬愛”的虎魔大人不僅無法拒絕陛下的命令,而且還必須暗藏婁金狗花費巨資購買的催淚氣,争取在靈柩下葬時和兄弟姐妹們好好表現,希冀以此重新博取陛下好感,這真是無可奈何啊!
葬禮上,霸靈帝陛下親自念誦的悼詞似乎确實情真意切,數萬名自發前來平安山中參加葬禮的閻浮界死老百姓,居然聽得紛紛落淚、哭聲連天,“冰美人”心月狐眼圈也微微泛紅,珠淚欲滴。可是站立在西側前列的尾火虎等人卻無心聽取感人肺腑的話語,個個準備好催眠氣,就等待着下葬時刻的到來。
随着主持者昂日雞宣布下葬,西側立時哭聲頓起,淚如雨下,十二靈魔如喪考妣,悲痛欲絕,只是這喊聲的效果卻有些…………那個……不信?你聽:
“巳靈将玉京啊!你安息吧,你一統兩界的遺願,我們霸靈門已經替你完成了!”(婁金狗似乎忘記了,巳靈将玉京的畢生願望是“鏟除霸靈門,保衛閻浮界”。)
“巳大哥啊,來世我們還做好兄弟!”(天哪,巳靈将玉京什麽時候和靈魔鬥木豸做過好兄弟?)
“巳兄弟,下輩子一定要棄暗投明,來加入我們做靈魔啊!”(巳靈将玉京如果聽到鬼金羊的話,沒有氣得活過來到真是奇跡!)
“巳,等你做靈魔的時候,我肯定嫁給你!”(聽了女妖精靈魔轸水蚓的話,在場的大部分男性忍住嘔吐,下定決心:來世做牛做馬,絕不做靈魔,一定!!!!)
在鬧劇般的收場中,在場百姓對惺惺作态的靈魔們厭惡反感絕不是可以用言語所能表達的;亢金龍等人則恨不得立刻宣布與那派同僚劃清界限;霸靈帝更是咬牙切齒,盤算回去用什麽方法好好收拾這十二個畫蛇添足的家夥。
然而,所有在場者沒有注意到,在遠處山坡上,幾個身着鬥篷的不速之客正遠遠注視着緩緩下沉的靈柩,雖然他們沒有任何話語,但那如泉湧般的淚水卻足以說明一切。
一個年輕人忍住悲痛,對為首已泣不成聲的中年者輕聲說:“火帥,我們該走了,如果被他們發現,那醜将軍和亥将軍就白白犧牲了!”
火靈帥祝炎默默掃視着身邊四位淚痕未幹的靈尉,微微點頭,轉眼間,五人已不知所蹤。微風掃過山坡,卷起幾粒塵土,随後所有歸于平靜,似乎從來沒有什麽人來過,更沒有什麽人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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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孤冢立,幾人墳前泣?”幾乎在與平安山大葬同時,距離平安城三千裏外的落日谷中,一個小小的葬禮也在進行之中。沒有數以萬計的吊唁者,沒有慷慨激昂的悼詞,沒有響徹寰宇的哭喊,更沒有豪華的陵墓。三堆連墓碑都沒有的新墳前,一百多個心情沉重的哀悼者默默無語。眼淚早已流幹,心情卻依然沉重……
“死者已矣,未來還有很長道路需要我們走下去,離開這裏吧!”一個長者打破寂靜,他那臉上多出的十幾條皺紋和滿頭白發,讓他宛如年近古稀的老人。如果是陌生人見到,誰又能想到他就是曾經統率數萬靈尉,為保衛閻浮蒼生而浴血奮戰的靈武門掌門——金靈帥天昊。
乾坤壇上,四大靈将與天靈門的藍靈賢廉貞以身殉國;
三師弟水靈帥玄顼雖然及時将衆人轉移到落日谷,但是斷後之時卻始終未能逃脫霸靈帝致命攻擊,剛從混沌陣中脫險,便在衆人面前含笑長逝;
五師弟土靈帥淩峰與天靈門掌門仁靈聖元嵩傷重不愈,也在昨天雙雙身亡;
四師弟火靈帥祝炎和金靈帥天昊唯一的親傳弟子辰靈将軒威至今生死不明、兇多吉少;
三萬多五行弟子與黃靈賢玄黃長埋三才山下,平安城和靈武宮已是霸靈門掌中之物,守衛兩處的兩賢者、兩靈将的死訊迅速傳遍閻浮。
百年來靈武門用無數鮮血換來的代價竟然是一敗塗地,四十多歲的王者怎能不一夜白頭呢?何況,雖然勇靈聖風烈已表示将天靈門剩餘力量交由天昊指揮,但未來兇險難測、困難重重,天昊更加感到肩上的擔子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風烈此刻也是感慨萬分,他向來有勇無謀,自從道靈聖泰清雲游四海,不知所蹤後,仁靈聖元嵩對他來說就如同親生兄長般。他早就習慣了聽從大師兄指揮,習慣在天靈門中永遠做個事事奉命沖鋒的配角。如今,仁靈聖元嵩為國捐軀,以後他該怎麽辦?
其實此時最悲傷的莫過于靈武門的卯靈将芸月,她三歲時母親就遇害身亡,十五年來父親和唯一師兄驚塵就是她的全部。兩年前,師兄為了個平凡女孩竟然不顧她苦苦勸告,叛走師門,她哭了整整一夜,而他們再次重逢之日,卻是她失去慈父之時。
這次,她又哭了整夜,幾位同為靈将的師兄弟也勸了她一夜,就連初次見面的那個叫空海的青年,也不停對她輕聲安慰,可是她最渴望能來安撫她的大師兄——驚塵,卻獨自坐在屋外,望着夜空默然靜坐,始終沒有進屋對她傾訴只言片語。
芸月用略微泛紅的少女明眸,再次望向驚塵,驚塵依舊是茫然若失的模樣,招牌似的微笑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芸月深知師兄自幼被父親養大,如今心裏定是同樣悲痛欲絕、欲哭無淚。師兄重情,父親生前也同樣對驚塵常挂心中。
這五年來,父親從來沒有放棄對師兄寄予的重托厚望,即使是他臨終前,也始終緊抓着師兄的手,反複喃喃地說着:“去懷古閣,救閻浮!去懷古閣,救閻浮!……”
“驚塵,你打算何時去尋找聖地懷古閣的所在,以取得成為靈帝的秘密呢?”
聽到天昊問話,驚塵緩緩擡頭:“大師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是傳說中的靈帝,也不想做靈帝。我離開靈武門已經兩年了,我不想再參與任何戰争,流的血已經夠多,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你這是什麽話?”勇靈聖風烈怒不可遏地沖到驚塵面前,指着對方大聲呵斥,“虧你還是土靈帥淩峰的親傳弟子,在如今關鍵時刻,竟然想臨陣脫逃,你太給你師傅丢臉了!我雖然以前瞧不起靈武門,但是現在我服了,靈武門裏确實都是些忠肝義膽的好漢,可是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孬種?”
驚塵抹了抹濺在臉上的風烈唾液,眼中突然發出懾人目光,接觸到驚塵那熾熱眼神,風烈不知為何心中寒意頓生。接着,他就聽到驚塵愈加激動的回應:“風烈前輩,弟子們打聽來的消息,你也聽到了,兩派四、五萬門人全部犧牲在劫難之中,我四師伯和辰師兄也是至今生死未明。當然,百年來,我們兩派對**讧不止,對外征戰不休,這次的損失與以往付出相比,又算什麽?可是你們知不知道,這種無謂戰争,造就了多少孤兒寡母,他們的心情,你們能了解嗎?如今,霸靈門統一了兩界,戰争總算可以告一段落,你們還要付出多少人的生命,才會甘心!”
驚塵最後大吼讓風烈和天昊一時語塞,但卻激怒了空海:“你這腐儒在說什麽廢話,霸靈門都是幫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大魔頭啊!有他們在,閻浮界的老百姓能過上好日子嗎?你以為你仁義,你人道,其實你不過是拿些漂亮的借口掩飾你的膽怯懦弱,我呸,我最瞧不起你這種腐儒!”
“師兄不是那種人,不準你這麽說他!”見卯靈将芸月芳顏大怒,空海頓時心虛起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終于發現原來上天早就為他安排了克星,只等着他與克星的相遇……
驚塵不發一言,轉身欲走,被天昊攔下:“驚塵,你不願意完成淩峰師弟所托,我也不會勉強你。只不過,落日谷雖是我們靈武門的最後基地,卻不是安全之處。你這兩年躲在什麽地方,能不能帶我們去避避?我相信靈武門兩年來找不到的地方,霸靈門的魔爪也同樣無法觸及。”
驚塵略作沉思,緩緩點頭,天昊笑了笑,對其他人使了個眼色,衆人心中立刻明白了這是總帥的緩兵之計,跟住這小子,總比他再一去無蹤的好。
次日,迎着旭日升起,在驚塵指引下,乾坤壇上的幸存者們踏上了未知旅程,而原來負責鎮守落日谷的靈尉們則奉命四處聯絡兩派殘餘弟子,未曾随行。
前方的路究竟該如何走,每個人的心中都沒有答案,不過他們都很明白:無論前方如何崎岖坎坷,路,必須走下去,否則永遠不會再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