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章節

到底去哪裏了?我可不希望答案跟那個姓鄭的男人有關,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在若彤身上花了多少工夫,我可不希望前功盡棄!”

剎那間,慧慧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暴躁不耐,這些負面情緒雖然被隐藏得很好,但仔細觀察,仍依稀看得見跳躍其中的星火。

這會兒齊彥飛又不在,慧慧邊思索着如何應付,邊打太極拳,滿腦子只想着要把這個諱莫如深、表裏不一的男人盡速打發走,免得給她惹麻煩。

“其實若彤不過是向公司請了三個月的假,難道你就對自己那麽沒信心,連三個月都等不得?”慧慧也不是省油的燈,此刻便口齒伶俐地将祈少風的話給一一回了去。“婚姻大事豈可兒戲?這種事,還是讓若彤考慮清楚再回答你比較好,再說,你若是真的愛她,別說三個月了,三年你都得等下去,是不是?”

祈少風嘴巴上不講,但心裏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是碰了軟釘子。

壓抑下滿腔不滿,他扶扶眼鏡,聲音溫和卻以談判般的口吻說道:“就算不方便告訴我若彤的行蹤,看在我這麽愛若彤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告訴我,那位鄭先生是否真的已經回到臺灣了?”

正想着該怎麽甩開如水蛭般黏水的祈少風,一記低厚篤實的男聲,卻突兀地闖了進來——

“我怎麽不曉得自己那麽出名,才剛回來臺灣不久,就有人處心積慮要探我的行蹤?”

“啊?”一聲驚呼緊跟着逸出慧慧的喉嚨。

慧慧太驚訝了,根本來不及掩飾自己緊張的情緒。乍聽到身後傳來這個熟悉的聲音,她還沒回頭已經心跳失速地快要昏倒。

搞什麽!真的讓這兩個大男人撞在一塊兒了,老天爺分明是在找她麻煩嘛!

她暗暗籲了好幾口氣,回複了笑臉,偏過頭對鄭擎打着招呼。“‘麥可’先生,您到啦?”邊說,她邊意有所指地道:“約好十點的嘛,不好意思我這兒還有個客人,不過沒關系,他馬上就要離開了。”明白地暗示祈少風沒事最好快滾!

她故意喊鄭擎的英文名字,心中不住地念着阿彌陀佛,祈禱這兩個男人方才耳朵都暫時失靈,沒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麽。

不過,等她意識到這兩個男人一個陰鸷挑釁;一個氣憤難忍的目光,她便明白——一切都來不及了!

見到潇灑落拓、冷俊矜冷的鄭擎,祈少風瞬間面如槁灰,雙眸中滿是不苦與氣懑,平日的風華神采盡數黯然。

“你是鄭擎?你真的回來了?”他氣息不甚至平穩地咬牙道。“你對程若彤還不死心嗎?”

鄭擎以帶着危險光芒的雙眸冷觑他,在工作領域上練就的敏銳觀察力,讓他不會忽略對方字裏行間所透露出的不尋常訊息。

“聽你說話的口氣……你認得我?”

鄭擎說話的口氣平靜淡漠,但祈少風的神情卻如火灼燒般的難看。

“我認不認得你不重要,但若彤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你休想回來奪走她!”

未婚妻,鄭擎反複在口中咀嚼着這三個字的意義。

然而,“未婚妻”這三個字所蘊涵的獨占與親密,卻徒然讓情緒一向低調沉潛的鄭擎在剎那間光火了起來。

除了他,誰有資格占有程若彤?

至少到目前為止,若彤都是他的——不論靈魂或身體。

他的唇角徐徐地逸出一抹冷笑,那狂傲的神情,擺明了絲毫未将祈少風放在眼裏。“我休想搶走她?若是我已經奪走她,或者——我用不強取豪奪,她卻已經是我的了,你又能我怎麽辦呢?”

“你——”祈少風氣極地以一只食指抵住他的鼻尖,口不擇言地道:“一個空有虛名的窮畫家,你能給若彤什麽?”

他越氣,鄭擎就越是氣死人的氣定神閑。

“這你就得自己親自去問問若彤了。問她為什麽我只是個窮畫家,她卻死心塌地愛我不悔?問她你條件如此優越、血統如此高貴,她卻讓你守候那麽久,而遲遲不肯回應?”

“你少癡人說夢了,若彤她……”

驀然,祈少風說到一半的話,被一個更加強勢的聲音給硬生生地截斷了。

“這裏是程氏企業,請兩位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門口傳來的渾厚嗓音,讓慧慧高興得差點忘形地歡呼起來。

大猩猩,太好了!你終于适時趕來救我了!

瞧這兩個男人之間燃燒的無形之火,都快要使她的辦公室成了烈火燎原的戰場,她真怕夾在他們中間。再多待一秒鐘就要被活活燒死。

齊彥飛像山一樣龐大的身軀塞在門框之中,炯炯的雙眸直視着他們,微微颔首算是對他們打過了招呼。

“若彤的事,沒有人可以替她決定,我這個監護人不行,你們兩位更沒權利,就請你們——各憑本事吧!”

齊彥飛的氣勢驚人,這番話又說得不偏不頗,當下,兩個男人都很給面子地未再多發一語。

但對峙的眼神,仍然沒有一絲松懈的跡象。

半晌,祈少風終于別開目光,拂袖而去。

就在他踏出大門不久後,一名神态恭謹、約五十來歲的男子不知從哪兒踅過來,朝門口的齊彥飛深深一鞠躬後,便立刻随着祈少風離去。

就在他彎下九十度的腰身直起的同時,鄭擎不經意地目光瞄到那名男子長相。

他在心頭怔了怔……他是誰——如此眼熟?

他對生人的面孔一向過目不忘,這男人,他一定見過!

鄭擎飛快地在腦海中翻閱記憶的檔案,一時半刻間,卻無半點頭緒。

“鄭先生,您的圖稿帶來了嗎?除了決定圖稿是否需要修改之外,我們今天可以花點時間來讨論一下畫展的事宜。”

齊彥飛的聲音拉回了鄭擎怔忡的思緒,他朝齊彥飛點了點頭,自信滿滿地将圖稿呈上,暫時将滿腔的疑惑撇在一旁。

洽談完他個人畫展的相關事宜,獨自步出綠晶藝術館後,鄭擎便一經駛着車在街上亂轉亂逛——

此時華燈初上,霓虹燈一盞一盞點亮了黑暗,混在一堆行色匆匆的人潮和車流中,最容易讓人由心底感受到寂寞的滋味。

看那川流不息的車陣,都是要趕回家吃晚飯的吧;而他,該回哪兒去?

從小,他就是一株無根的浮萍,并非他甘心無根,而是他實在不知該将自己的一顆心,往哪裏依附——

父親?沒見過;母親……她壓根兒後悔生下他!

而扶養他長大的外婆呢?外婆是很疼他,但他拖着老邁佝偻的身子,在心有餘而力不足之下,能給的有限,實在無法給予他足夠的愛啊!

于是,打從十六歲起,他找到了一個能夠宣洩情感的出口,那就是畫畫!

不論是素描、油畫、水彩……任何一種繪畫技巧,他都苦心潛研、瘋狂投入,即使徹夜不睡、即便畫到手酸頸麻,他仍然拼命地畫!企圖在畫裏乾坤中,挖掘出深埋在自己體內那股活力熱情的泉源,好讓自己不至于在無窮無盡的孤冷寂寥中被活活凍死。

但有誰知道,當他畫中所有的顏色越是大膽斑斓、筆觸越是大膽狂放,就越代表着他無人闖入的心房益發枯暗沉郁……

盡管再怎麽投入,他終究還是一個人。

即使後來他到加拿大與母親和繼父一同生活,那種空茫無依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

也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将程若彤恨得那麽深吧?

是她讓他初次嘗到愛人與被愛的滋味,讓他初次毫無保留敞開心胸去接受、去給予;她的瘋狂,讓愛情的甜蜜輕而易舉地鑽探進他心底最柔軟的部位……

這如吸食鴉片般的迷醉,讓他曾經天真的以為——擁有這樣一份蝕骨醉心的愛,便是天堂——

誰知道,上天嫌他受的磨難還不夠,他一廂情願以為的天堂,原來自始至終都不過是對方掌中的騙局。

入戲的,原來只有他一個人。

從繁華中重新墜入悲涼,更感悲涼。

自從接手範叔的事業後,除了他自己原來的工作之外,他還得馬不停蹄去了解範叔名下龐大的企業版圖,忙得他頭都快昏了……

此刻,他的心很空……他忽然決定不了自己該前進的方向。

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想回到他在市區五星級飯店的房間,不想見到雅萱那雙尖銳的、狩獵似的眼睛,而且應該是更不想見到他恨之入骨的程若彤吧?

不過——那棟小屋裏還有何爸爸和何奶奶不是嗎?這對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老人家,總是能夠帶給他一絲聊以慰藉的溫暖火光……

所以,不如回去他的休息小屋吧——

心随念轉,鄭擎将方向盤用力一打,傾刻間決定了回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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