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房間的第二扇門進入，穿過一條狹長的走道, 很快就到了一個寬闊非常的閱覽室。
當然, 這個寬闊是相對于周遇玉的想象而言，比起樓下三層的普通閱覽室, 這裏的面積并不算大。
不過雖然這裏是特殊閱覽室，但書籍的分區方式還是和其他地方差不多, 也是根據類型分了不同的書架，周遇玉大致看了下，主要都是鬼怪傳說、各式研究文獻一類。
周遇玉來之前就問過歐陽彥, 也知道這裏并沒有存放天師的法術修煉這類的書, 至于其他, 歐陽彥倒是記不清了。
所以周遇玉還是希望這裏能有更多種類的書籍，就算現在沒時間, 她以後也是要留在帝都的, 到時候再看也行。
只可惜這裏的書類別不多, 讓她不免有些失落。她挑了一個書架上前, 随手拿出一本翻了翻, 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這裏書的種類固然不算多，不過其中對天師有用的信息卻數不勝數，例如她手中關于不同的死因對鬼魂造成的性情影響的研究書籍, 又例如隔壁書架關于鬼魂誕生年代對于鬼魂的性情影響的研究書籍, 各式各樣的都有。
周遇玉一邊翻看，一邊和自己以往的遭遇對應起來，很快就進入了如癡如醉的狀态。
不過看了十來分鐘她又清醒過來, 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連忙換到了傳說那幾個書架，找起了和器物有關的書籍。
那小天師領着他們進來，默默記下了周遇玉看得如癡如醉的那本書的名字，然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秦柏看了眼離開的小天師，又看了眼把自己遺忘在一旁的周遇玉，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找到了記載有秦漢年間的相關傳說的書，一本一本地看了起來。
按照他們來這裏的目的，他應該找的自然是記載了東周年間一應傳說的書籍，可惜他看了一會，只看到一本，而且上面的記載離奇到并沒有什麽參考價值，只能作罷。
他們兩個進入狀态很快，時間過得自然也很快。
周遇玉答應了中午指點人就不會食言，因此哪怕她很想在這裏待到地老天荒她也只能默默喊了秦柏一起出去。
別看帝都的天師看起來還挺多，不過能拿到通行證的卻不到一半，喜歡看書的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今天來這裏的只有周遇玉二人。
那小天師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一邊跟他們說平時這裏一周都不見得有一個人，一邊把小房間的門鎖上了，挂上了外出吃飯的牌子，上面還寫了離開時間。
周遇玉看着上面的時間，不免有些意外，對方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根據他的聘用合同，如果沒人的話他每天中午是可以關門休息兩個小時的，可是他是以指點為名請人吃飯，時間太長未免有占便宜的嫌疑，所以他只給這餐午飯預留了一個小時。
秦柏看穿他的想法，不免失笑。
原本因為這人仰慕周遇玉，他多少有些吃醋，可現在一看，不過是單純的小孩子，在周遇玉眼裏恐怕和柳疏沒有什麽區別，那麽吃醋也就沒有必要了。
原因無他，因為這人只想到指點時間，但有沒有想過萬一周遇玉吃飯慢呢？這不是得罪人嗎？
所幸周遇玉吃飯并不慢，加上等待上菜的時間，這一個小時裏差不多有一半的時間是在指點對方。
出乎周遇玉預料的是，眼前這人雖然天賦不高，師父還是一個沒什麽名氣的天師，更沒教過他驅鬼術，但他對驅鬼術的很多內容卻理解得很快，完全不遜色于孫薇鈴。
等回到圖書館的時候周遇玉順口和秦柏說了這件事，後者思索片刻，指了指這一大個閱覽室的書籍。
“我聽他說他在這裏工作了有兩年了，如果不玩手機，每天都看書的話，那他有那樣的領悟力也不足為奇。你想收的那個徒弟不是靜不下心來嗎？可以讓她也來看看。”
秦柏這個說法讓周遇玉醍醐灌頂。确實，她一開始只看了十分鐘都感覺頗有心得，更何況人家看了兩年，這麽說的話，不管從哪個方面，這裏都是最适合孫薇鈴的了。
身在孫家的孫薇鈴不知道，因為秦柏的一句話她以後就要過上水深火熱的生活，她只是咬着筆杆，痛苦地看着桌上的卷子，看得頭都疼了。
如果說她對周遇玉的敬佩有十萬分的話，那麽五萬來自于驅鬼師的身份，剩下的五萬則是來自于對方的N大畢業證。
可惜她不知道周遇玉的人生愛好是看書，如果知道，恐怕這敬佩十萬分也不夠用的。
而在孫薇鈴做完一張卷子的時間裏，遠在圖書館的周遇玉又翻看完了好幾本書籍。
她看了眼窗外華燈初上的景色，喊了秦柏一起出去。
那個天師正在啃面包，看到他們就招了招手。
雖然沒有人管，不過他給自己立了個規矩，一天只離開一次。這次數中午用完了，晚上自然就沒有了。
周遇玉聽了他的理由也沒有執意邀請他，她挽着秦柏的手就去了中午去的那間餐館，可還沒進去就感受到了裏面的沖天鬼氣。
她回頭看了眼秦柏，後者輕松惬意的表情也在瞬間收斂了起來，看着她點了點頭。
“鬼氣很濃，幾乎把這整個餐館都包圍了。”
“有惡意嗎？”
“不好說，鬼氣太濃了。”秦柏的回答相當的簡短，卻讓周遇玉眉頭皺得更緊。
一般來說，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要麽對方死得過于凄慘，怨念深重，已經徹底喪失了理智；要麽對方是活了數百年的厲鬼。
周遇玉拿不準對方是哪種，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可她繃緊了神經推門而入，一眼看去險些沒發現裏面有鬼。
“靠窗那一桌，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秦柏也留意到了周遇玉的愣神，很快把厲鬼的位置告訴了她。
周遇玉把視線移過去，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發現不了。
原因無他，因為那個人的外貌實在是太正常了，沒有傷，也沒有扭曲的面容，表情比隔壁桌的活人還平靜，對于她這種見慣了鬼的人來說，她一眼看去只會覺得對方是個普通人。
“好奇怪……他怎麽會是這個樣子？”周遇玉沒有盯着他看，大概掃了一眼就把視線移開，和秦柏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喃喃自語了一句。
秦柏雖然不是天師，不過他對鬼魂的了解不比大部分天師少，聽周遇玉這麽說，他也跟着皺起了眉。
如果對方怨念深重，他就不會是常人的模樣；如果他是數百年的厲鬼，就不會是這個裝扮，難道還有第三種可能？
“有沒有可能他能改變衣着呢？”秦柏畢竟還保留了生魂離體時的視力，看得比周遇玉更清楚一些。
這只鬼确實不像喪失了理智的樣子，那麽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了。
“你這麽說，倒也不是不可能……”周遇玉說着，又掃了對方一眼。
鬼魂一般只有兩種形态，鬼相和人相，前者是被怨念侵蝕後的模樣，後者是生前的模樣。如果說前者會随着怨念而變化，那麽後者往往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即使有，那也非常的微小。
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當他和某個活人接觸過多之後，受對方的影響，會慢慢受對方的影響，思維同化，那麽人相也會對應的改變。
周遇玉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就給秦柏解釋了一下。
後者不僅沒有松開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那如果，這個人被害死了呢？”
“哎？”周遇玉被他問得一愣，下意識地回道，“那麽他就會是一個怨念深重的有數百年修為的厲鬼……”
周遇玉說完，自己也愣住了。
在外人看來，越是存在得久的厲鬼，怨念就越深重，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怨念會侵蝕鬼魂的神智，一兩百年還好，五百年以上，這侵蝕就足夠讓鬼魂魂飛魄散了。
所以五百年以上的厲鬼，基本都是理智的。
他們實力強大，雖然性情各異，但都不是殺人不眨眼之輩，天師遇到了，對他們也是禮遇為主，不會一照面就喊打喊殺。畢竟存在了那麽久的厲鬼，經常一個念頭閃過可能就和普通鬼魂一樣消散了，得罪他們實在沒有必要。
可這都是不刺激他們的前提下。
一旦刺激了他們，他們就會進入失控的狀态，而他們可能造成的殺傷力，幾乎不言而喻。
“他去圖書館了。”因為多了一個鬼魂，兩人這晚餐可謂是食不知味。
等那鬼魂離開之後，兩人也匆匆結了賬，遠遠跟了上去。
“遇玉，你打電話問問那個天師，圖書館這些年有沒有死過人。”秦柏眼看着他進了圖書館，臉色并不怎麽好看。
雖然已經到了晚上，可是這裏的人還不少，如果對方的目标在這裏，未免太過可怕。
周遇玉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新存的號碼。
也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麽，周遇玉挂斷電話的時候臉色難看無比，她站在門口，擡頭看着二樓那間被那厲鬼步入的閱覽室，神色裏滿是憂慮。
“确實有人死在了這裏，而且是在三個月前，死因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