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斷電話,秦柏就走到了秦珏明的書房前, 有節奏地敲了敲門。
上午秦珏明就問了他關于生魂離體的事情, 他沒說,只回讓他自己想想。
後來他認真思索了半天, 等到傍晚,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卻始終沒有動作。
直到周遇玉問完那個問題。
“父親,之前生魂離體的事情,我想把查到的結果跟你說一說。”就算是說着生死攸關的大事, 秦柏的音調也穩得不能再穩。
秦珏明看着他, 隐約可以感受到現在的他和之前不太一樣。
不過他看着對方一如既往的沉穩, 眼神裏雖然有決絕卻沒有恨意,對這個親生兒子越發的滿意。
雖然他真的恨嚴素琳恨得咬牙切齒, 但至少對方教出了一個好兒子, 雖然秦柏的性子, 未必是她教出來的。
秦柏和秦珏明之間的對話, 周遇玉無從得知。
她在腦海裏演習了一番明天要說的內容, 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的行程開始得比前一天更早一些,按照順序,是由排行最末的評審開始, 選幾個昨天聽到的問題回答, 然後挑出前一天的晚輩中,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天師,與對方進行一對一的學術探讨。
無論是問題被挑到的, 還是人被選中的天師,他們臉上的激動之情都顯而易見。雖說他們表面上都有靠山,可是天師這一行,最是注重傳承,除非是被大師看中的繼承衣缽的那位弟子,其他人要想成就一番事業,主要還是得靠自己。
這種情況下,有一個大師能請教,那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周遇玉看完了第一個評審的流程,心中大概就有了數。
孫薇鈴見她認認真真地手寫記着筆記,內心升起了濃濃的羞愧之情,下定決心等回去之後,馬上就開始練習風水術。
周遇玉并不知道自己的舉動給小姑娘帶來了多大的影響,她只是習慣于把握每一個學習的機會。
雖然她沒辦法掌握陣法以及風水術,但這并不代表她完全看不懂,她只是單純地不會舉一反三罷了。
所以,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提出的破陣之法,指不定下次出現一模一樣的陣法呢?
等輪到周遇玉,已經差不多傍晚。
雖然她長得年輕,看着也似乎什麽都不會,但正因為此,專心致志看着她的人,比看着前面評審的人,都多上很多。原因無他,因為熱鬧誰都想看。
一些分散開來讨論的天師們也不讨論了,找了個位子站好,無比好奇一會會出現什麽樣的情況。
面對着這些或是好奇或是惡意的眼神,周遇玉視若無睹,鎮定地如何破解陣法的問題。
然後……
大部分天師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自己聽到的答案,周遇玉說得倒是沒錯,找到陣眼,直接從根源上把陣眼毀了,那麽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問題是,怎麽進入陣眼的區域?
如果是走上邪路的天師為惡人布置的陣法,那麽陣眼周圍往往會有人把守。如果真的是人也就罷了,可更多的時候,他們會讓厲鬼或者惡鬼把守。
這就很難辦了。
他們有對付厲鬼的功夫,還不如去破陣呢。
“我只是提供一個思路,我覺得直接解決厲鬼更快一些。為什麽一定要執着于破陣?有人的話你們會解決人,為什麽有厲鬼不去解決厲鬼?他們不也是人變得嗎?”聽了提問題的天師的反問,周遇玉也沒有權威被質疑的懊惱,反而很是耐心地解釋道。
有部分天師聽着若有所思,不過更多的還是覺得……她在講夢話。
“既然有争議,不如我們先讓周小姐當場示範一下。”眼看着兩邊誰也說服不了誰,雲雅蘭适時開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不過厲鬼不好找,無辜的我們沒理由利用他們,有罪的早已經灰飛煙滅。而且周小姐是貴客,如果在我們這裏出現了什麽閃失,我們也擔待不起。不如這樣,沁菲,你下場布陣,用怨靈代替厲鬼守陣眼。”
雲雅蘭口中的“怨靈”,并不是常人以為的與厲鬼類似的靈體,而是由執念妄念聚合産生的一種能量聚合體。
它們雖然經常有生命體的形态,卻沒有神智,只有吞噬或者攻擊的本能,是風水師們最為讨厭的存在之一。
在場的聰明人聽她這麽一說,再看柳沁菲毫不推拒的模樣,心中隐隐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測——難道這最後一位評審,她所擅長的竟然是驅鬼?這不可能吧。
驅鬼之術有多難學,他們這些正統路子的天師最清楚不過,能夠學成的,大多也是在其他方面頗有建樹的人,周遇玉……這看着不太像。
周遇玉并沒有把他們的情緒放在心上,又或者說,她根本沒有留意到他們的情緒,因為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被困在陣中的怨靈身上。
她以前見過怨靈,在一棟非常老非常老的房子裏。當時她是聽說那裏鬧鬼,所以偷偷溜過去看看。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在那裏并沒有見到鬼,而是見到了兩只與鬼相似,但明顯不是鬼魂的存在。
她思考了很多年那兩個存在到底是什麽,為什麽那本書上會沒有記載,但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萬萬沒想到,機緣巧合,她居然在這裏知道了答案。
如果說沒有對付過的大部分厲鬼,對周遇玉來說都是溫順的小貓的話,那麽對付過的怨靈,對她來說就和紙糊的老虎并沒有什麽區別。
衆人看柳沁菲布陣,有錢的便紛紛用了一張窺鬼符。
只見周遇玉看着眼前的陣法,一絲慌亂與遲疑都沒有,直接踏了進去。
就在衆人想看她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說那樣行動的時候,她鎮定地從衣袖裏取出了那柄桃木劍,右手輕輕一握,桃木劍上便生出了更長威力更大的一柄虛劍。
到了這個時候,再怎麽想看熱鬧的人都意識到,恐怕周遇玉并不如他們想象得那樣是個徒有其名的人,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讓他們發現,他們的心理準備遠遠不夠。
因為周遇玉對付怨靈,那動作實在是太幹淨利落了。
就像她回答問題的時候所說的那樣——“為什麽不直接對付厲鬼呢?”
她也不管陣法,而是花了兩分鐘的時間,直接用桃木劍把怨靈淨化。
而且與其說她是在和怨靈對戰,倒不如說她是一個大廚在切菜,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相當的賞心悅目。
至于淨化出來的陰森鬼氣,周遇玉也沒有把它們打散,而是吸收到了虛劍上,恍惚像是給那銀白色半透明的虛劍套上了一個劍鞘。
柳沁菲雖然聽柳疏說過周遇玉是何等的厲害,但她只見過對方對付厲鬼,破陣還沒見過。
她看對方竟然能直接把鬼氣吸收,瞳孔一縮,頓時明白了她要如何突破這個迷陣。
果不其然,只見她将手中的劍輕輕一揮,那些鬼氣就自行化成了一道劍光,就像打破迷宮的牆一樣,給陣法開了一個口子。
在場的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視周圍的幹擾于無物,直接沿着那個口子走到了陣眼的位置。
緊接着陣眼處的那個青銅器就落到了周遇玉手上,周圍的幻象也随之消失。
雖然這個陣法是在空地布置的,也只是借助了一些屏風石頭來布置,威力遠不如現實中會遇到的陣法,造成的幹擾也不強。但不投機取巧的話,破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在周遇玉手下,這陣法卻仿佛脆弱得不堪一擊,甚至不需要周遇玉使出全力。
衆人看着她的舉動,總算明白她為什麽會特別認真地覺得直接解決陣眼就好了,因為對她來說,這麽做确實最快。
“哈哈哈,”看到場下那些年輕人被震驚得啞口無言,孫知涵終于朗聲大笑了起來,“我和雲大師之前沒有介紹,是為了讓你們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現在你們知道了,我們也沒有繼續隐瞞的道理。周小姐并不是風水師,她是驅鬼一脈的高人。之前我去協助警方辦理一個案件,險些陰溝裏翻船,正是周小姐救了我。”
孫知涵這話倒是有點誇張,當時的情況固然危急,但周遇玉不出手,孫知涵稍慢幾分鐘也能找到脫身的辦法,不過,他欣賞這孩子,也不介意給她擡擡地位。
“驅鬼師?”
“上一個有名的驅鬼師不是……”
“那與這個有什麽關系?還有步入歧途的風水師呢。”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學的,我風水術上手很快,可驅鬼術就是怎麽都學不好。”
“廢話,不然驅鬼師能那麽少?”
……
孫知涵話音剛落,場內就響起了嗡嗡的議論。
周遇玉能明顯感受到周圍人看自己眼神的變化,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們還真是善變。
有人善變,自然也有不善變的,比如孫薇鈴。
周遇玉剛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發現手邊多了一杯熱茶,她回頭一看,就看到孫薇鈴閃閃發亮的雙眼,不由得失笑。
“今晚過來我房間吧,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問問我,我盡力。”
“好好好!”孫薇鈴沒想到她這麽好說話,當即美滋滋地應聲。
她就覺得周遇玉這麽個漂亮姐姐肯定人好,果然沒錯。
她一會可得好好準備,争取讓對方覺得她天姿卓絕,是個可塑之才,然後早日收她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