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面幾段插曲，後來的氣氛雖然微妙, 但總體還算和睦。
至少比秦柏想象得和睦很多。
周遇玉恐吓完秦母之後多少也有些後悔, 畢竟就她所知，大部分的男性都不喜歡她這樣自作主張的行為。
不過她偷偷看了一眼秦柏, 發現對方滿眼贊許的模樣，頓時又冷靜了。
果然不應該用常人的思維來推斷秦柏, 那不合适。
也不知道是單純地害怕周遇玉還是擔心自己暴露什麽，後半程的秦母安靜了很多，甚至連秦伊人也沒怎麽搭理。
看她這個模樣, 秦伊人的父親稍稍松了一口氣, 正好被周遇玉看到。
她想到剛才好像也是, 自己那句話出來的時候，神色最不對勁的就是三個人：秦母、秦伊人、以及秦伊人的父親, 而且這三個的不對勁還不是同一種不對勁。
她突然想起柳沁菲當初對她說的話, 她說秦家家庭環境複雜……不過那會她說的是帝都那個秦家, 可不知道是不是剛好同姓的緣故, 這個秦家的情況好像也沒好到哪裏。
“晴了。”等這在場幾人各懷心思的晚飯吃完, 周遇玉就起身告辭。
秦柏像接她來一樣準備送她回去，剛出門，就聽到周遇玉來了這麽一句。
他擡起頭, 正好看到一輪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幕中央。
“是啊, 晴了。”秦柏也應了一聲，然後兩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秦柏跟來的時候一樣給她開了車門，周遇玉玩笑似的謝過, 然後系好安全帶，靠在椅背上發怔，等秦柏開出好一段距離，她才回過神來。
“柏大哥，你的母親……是不是有點怕你？”
因為知道秦柏的性格，所以周遇玉也敢在車上和他聊這個。
秦柏握着方向盤的手很穩，車速也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有在紅綠燈的時候，才輕輕點上了剎車：“怎麽說？”
“就是直覺吧……除了有點……”
“除了有點厭惡我之外，”秦柏也不在意，幫她把話補充完了，“不過我确實沒發現她怕我。”
“不僅僅是怕你，她還有一點怕嚴夫人，”就在秦柏以為周遇玉之前的話已經夠讓人意外的時候，周遇玉又說了更讓人意外的一句話，“不過，她對你怕更多，對嚴夫人厭惡多一點。”周遇玉的觀察力很強，而且當初來這裏的時候她的神經繃得很緊，觀察力就更強了。
在她看來，秦柏更像是被嚴素欣拖累的，但……時間對不上啊。
“是嗎，我以為她對我都是厭惡呢，”秦柏抽空笑了一下，周遇玉看着他，一時間也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假意，“對了，遇玉，你發現秦伊人的不對勁了嗎？”
“秦伊人？你是說她追你？”這一句話聽着稀松平常，不過周遇玉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總覺得心裏哪裏不太舒服。
秦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都有。秦伊人她今年大四，也不是情窦初開的年紀，看到我，突然就一見鐘情，連明面上的身份都不顧了，你不覺得不太現實嗎？”
周遇玉很想回答他“其實挺現實的”，不過看對方一臉懷疑的模樣，又把話咽了回去。
行吧，他說不現實就不現實，這麽遲鈍也挺好的。
“還有……”秦柏說到這裏，表情更困惑了一些，似乎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的視力出了問題，“我在她身上，看到了鬼氣。”
“鬼氣？”周遇玉這回是真的驚訝了，不過驚訝的重點卻不是秦柏說的，“你的身體沒事吧？”
她看不到鬼氣，據她了解到的消息只有鬼魂才能看得到。退一萬步說，就算生魂也行，可是秦柏已經不是生魂離體的狀态了，她一直以為對方能看到的東西跟自己一樣，難道不是？
“放心，沒事，有事我還能瞞着？”秦柏安慰了一句，緊接着回到了剛才的話題，“而且，她的鬼氣……不是被鬼魂靠近之後沾染上的鬼氣，而是……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秦柏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
周遇玉倒沒有這麽想，她聽了秦柏的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這種情況，我也聽說過，不過是不是真的不清楚。就是有傳言說，古代的驅鬼師禁術中，有一種就是将活人的生魂轉化為鬼魂。具體來說，就是身體是活着的，但是靈體已經死了。因為這麽做可以讓活人擁有鬼魂的強大的戰鬥力，所以，這對驅鬼師和普通人的誘惑都挺大的。”
周遇玉的一大優點，就是記性很好，不然也不可能在完全理解不了陣法的情況下把陣法背出來。
這個東西當時看了她印象挺深的，因為她有一個疑惑。
“那這個禁術，為什麽會失傳？”秦柏的問題和周遇玉當年思索的一樣。
可惜這個答案她當初想不通，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想不通。
“不知道，”周遇玉的回答相當的誠實，“柏大哥，你會今天才說，是因為你自己的能力不穩定，還是因為她今天才出現異常？”
“以前就是……普通人的那種異常，”秦柏還是覺得一見鐘情不對勁，周遇玉也不和他争辯，只是附和着點頭，“今天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鬼氣，應該是她聽到你說大學的時候，她身上就似乎不斷有鬼氣溢出，後來我母親突然嘲諷，她身上的鬼氣就瞬間停了。再就是吃飯到後面，她身上的鬼氣又有了變濃的趨勢，不過速度很慢，也比之前穩定得多。”
乍一聽秦柏的描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全程都在觀察秦伊人，但事實上他一晚上都沒有怎麽關注她。
只不過飯桌的對面有個人一直“噗噗噗”地冒黑氣，任是誰也不可能留意不到。
周遇玉是經常見鬼的人，完全能理解他：“行，我回去查查到底是什麽情況。目前從你的話來說，她确實有點接近我剛才說的那種。”
周遇玉說完，兩個人對外人的談論就告一段落，開始進入無趣卻又甜蜜的聊天環節。
當然，主要由周遇玉說，秦柏聽着。
周遇玉一邊說話，一邊看着秦柏認真開車模樣，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大概真的是錯的。
就像現在，哪怕沒有時時刻刻在一起，但她還是感覺兩個人和之前沒有什麽不同。
所以他是什麽身份，和自己要不要離開他，好像真的沒太大關系。
“柏大哥，柏大哥？”因為避開了晚高峰，所以一個小時後，車子就順利到了周遇玉的小區。
周遇玉先下了車，正準備問秦柏要不要散步，可她連喊了幾聲，秦柏才拿着手機，一臉困惑地從車子裏下來。
周遇玉本來只是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沒想到看這表情還真像出了什麽事：“怎麽了？”
“剛才姨父打電話給我，”秦柏一邊陪着她在小區裏散步，一邊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他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這不是很正常嗎？”雖然沒見過秦珏明，但從柳家人和秦柏告訴她的情況來看，對方也是相當正派的人，他之前已經同意了秦柏回集團，現在打這麽一通電話，有什麽值得皺眉的地方？
“可是……你叮囑我小心點，”秦柏皺着眉頭說完，才發現周遇玉更茫然了，頓時意識到自己說得沒頭沒尾，“就是，姨父他是那種很威嚴的，他雖然對我很好，但他也不會幹涉我的私事，哪怕是大學那會，他也從來沒有叮囑過我什麽，現在這個，就好像他突然被姨母附體了一樣。”
秦珏明也沒說幾句，但就算沒幾句，也和他平時的性格相差太大了。尤其是他的語氣，雖然故作冷靜，但還是很關心的，怎麽聽怎麽覺得……像嚴素欣的惡作劇。
“……柏大哥，有時候吧，我覺得你的反射神經真的……”周遇玉對他這困惑內容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明顯也關心你吧，就不能是你昏迷了大半年，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是嗎？”秦柏不确定地反問了一句。
雖然周遇玉說得很有道理，可他總覺得不是這麽回事。秦珏明的語氣真的不太正常，但周遇玉沒聽到，他又不知道怎麽解釋，畢竟他不知道正常的男性長輩的關懷是怎麽樣的。
也許……真的是那樣？
而造成秦柏困惑的秦珏明，他挂了手機，也是有些懊惱。
他本來想僞裝得雲淡風輕的樣子，但好像不怎麽成功，因為秦柏挂電話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對方有點遲疑。
“怎麽了？”嚴素欣本來是想進來找本書，結果一進書房，就看到秦珏明坐在那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剛剛給阿柏打了個電話……”秦珏明下意識地回道。回完他頓時一個激靈，感覺要遭。
果不其然，本來準備離開的嚴素欣當即停下腳步，冷着臉回頭看他：“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嚴素欣雖然溫柔，但她也還是個愛面子的人，因為秦懷安煩她，所以她一直不太敢經常給秦柏打電話。
正因為如此，每一通電話都顯得彌足珍貴，秦珏明不告訴自己，簡直罪大惡極。
“我突然想起來的，真的！”秦珏明就差指天盟誓了。
嚴素欣也不是真的生氣，她看了桌子上的手機一會，半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很惡毒……可是，既然姐姐她不好好對阿柏，那就讓阿柏留在我們身邊吧，我會像對親兒子一樣對他好的。”
嚴素欣說話的時候，眼神裏有顯而易見的愧疚。
她覺得自己在和秦母搶兒子，可是，她真的覺得秦柏在這裏會更好，而且他自己也是這麽決定的。
秦珏明看她難過卻故作平靜的模樣，張了張口想解釋什麽，可話到嘴邊，最後還是化成了一聲嘆息。
沒有證據，他還是再等等吧，反正都那麽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