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最終幻典34 圖書館戰争
“……實際上我想說的并不是這些。”
“玄田隊長已經把你算到了戰力之內,本來是打算帶你一起去的。雖然你是笨了點,但這和戰力無關!”
郁皺起眉頭露出“怎麽回事”的表情,柴崎半放棄地回答了,不過她的放棄似乎不是針對郁的。
“照我的意思,連編入戰鬥職種都不敢跟父母說的笨蛋女兒,萬一受傷或是陣亡,那也是笨蛋女兒的不孝。為什麽那個人連被笨蛋女兒瞞着的父母可能會有的心痛都要去擔心啊。”
“……他還真夠多事的。”
“所以我才說他任性,還偏愛,一點都不冷靜。”
“這種偏愛我才不要!”
你知道那翻抛棄人的話傷我有多深嗎——郁對不在場的堂上的憤怒又沸騰了起來。
——但的确是我自己不對。
“……是因為我沒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對吧。”
對于被看透自己沒能處理好家務事這點,郁沒有理由可以抱怨。而堂上插手這件事雖然也有不當之處,但是是自己造成令他覺得有必要插手的情況,對于這點郁也無法辯解。
“你這不是很明白嗎?”
柴崎露出一個偉大的笑容,郁也被她帶着笑了,心情一下子放了開來。
“不過還好。”
微微偏偏頭的柴崎,接着帶些惡作劇地說道:
“并不是你派不上用場才把你排除在外,雖然這麽一說好像有點太寵你就是了。”
“……我就是贏不了你這一點。”
柴崎聳聳肩,毫不客氣地補充了句“我就是說你這點天真”。
“我會好好做自己的工作。”
郁像是向柴崎發誓般小小聲地說了這句。比起這件工作來那件工作比較好比較吸引人——這只是小孩子的任性而已。做不好自身工作的人就沒有主張自己值得信賴的權利。
要對堂上吼回“用不着你操多餘的心”也是在做好自己工作之後。
◆
“笠原還沒有來嗎?”
聲稱來取材的折口在閉館日的前一天進了“情報歷史資料館”,将館內的情況大概了解了一番。警備總部設于館內大廳裏。
“那家夥擔任要在告別式上登場的司令的警衛員,這是她直屬上司的要求。”
堂上的表情因玄田調侃的話而變得難看,折口則發出“咦”地一聲。
“看不出來你這麽寵她啊……不,也不能這麽說哦。”
突然改變了自己感想的折口笑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原本就是寵着的,看門狗嘛。”
她應該是暗指堂上對前一次取材後刊登了郁的照片一事提出過抗議吧。
“這是考慮了個人所長後做的部署,我們沒有理由受到無關之人的批評。”
“讨厭啦,我又沒批評什麽。”
折口有點不甘願地扁了嘴,對玄田抱怨“你也說說這個頑固的家夥吧”。
“可不要太欺負那家夥了,折口,他一不爽就會持續很長時間。”
說着“這種話我寧願沒有聽到過”的堂上板起面孔。折口一來,要堂上和她及玄田一同相處還真是有些難于應付,這兩人常常會毫不客氣地說些沒神經的話。
“不過,女性特種防衛員現在在全國來說也是絕無僅有,如何才能培訓好也是個課題,要是讓她在經驗尚淺的時候接受過于嚴苛的任務,也有造成她脫隊的可能。”
終于說回正題了,總是不在一開始就說正題,這點是堂上對玄田最大的意見。
“但是笠原小姐會生氣吧?”
折口這句直指堂上,讓他無處可逃,而且說得完全正中紅心。
“被她罵了‘走着瞧吧矮冬瓜’。”
折口和玄田同時吹了聲口哨。折口還繼續說了句“堂上的确是稍嫌矮了點”這種沒神經的話。
“不過我想你應該明白吧,如果不罵的話她一定會哭出來。”
折口毫不客氣地踩着不敢和她目光相接的堂上的痛處,令他生起一絲膽怯。的确,因一時氣急而哭出來的郁,堂上至今也碰過很多回,想着自己也該習慣了吧,但心裏還是會不舒服,這一回因為堂上本來就心中有愧,便更是如此了。
“說實話,我很奇怪她為什麽要這麽執着地追着你跑。”
“不是這樣。”
堂上幹脆的做了否定。
“那家夥想追趕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我。”
特種部隊今天去參加“情報歷史資料館”的攻防戰,雖然郁被獨自留下,但她要求自己至少帶着同樣的心情來做好今天的工作。
沒有經驗的郁與其說是去當警衛,不如說真的是去當護理人員。因此她将“不令稻嶺司令感到不自在”當成了自己的任務。
“那,你好好加油吧!”
難得的柴崎會這樣普通地鼓舞人,郁臉上的表情不覺複雜了起來——有一些害羞。
在告別式到之前,郁接受了曾在公開場合出任稻嶺護理人員的防衛員的特訓,昨晚還專程借來了稻嶺的備用輪椅,讓柴崎幫忙一塊做了最後的訓練。
“謝謝你哦,陪我特訓。”
“就是說啊,我都專程陪你特訓了,要是再幹不好我可不饒你。”
這種說話方式就是柴崎隐藏害羞的高明手法,郁老實地點了點頭回了句“我知道”。
前往告別式的出發時間一如預定計劃是上午十點。
車子到了司令部迎接稻嶺,在稻嶺上車前,全員行了禮。因為是站着的隊員向坐着的司令低頭,看起來有點像俯視一樣的感覺。
“在回來之前就拜托你們了!”
打完招呼之後稻嶺開始上車,幫他坐上車的工作由一名有力的男隊員來完成。郁則是快手快腳地把輪椅疊好(特訓的成果),塞進車後的行李箱中。
看着坐到身邊來的郁,稻嶺微微笑了一下。
“今天就麻煩你了。”
郁因沉穩的笑容而愣了一下,才慌忙應聲“是”,并用力的點了點頭。
啊,我是在這樣的人手下工作啊——郁再一次感到榮耀。在小心翼翼駛出的車中,她若有所思地望向小田原的方向。
攻防戰應該已經開始了,郁在心底為隊友的武運祈禱着。
◆
“情報歷史資料館”被良化特務機關的部隊包圍是在上午九點——這是平常的開館時間,也是野邊山集團向關東圖書隊轉移資料的時間,選擇這個時間開戰,從良化特務機關事先向周邊地區調派人手進行交通管制這點上可以預測出來。
另一方面,圖書隊的UH60JA預訂在十點于圖書基地起飛,十點三十分到達“情報歷史資料館”。這份提交給航空交通管制局的飛行計劃,良化特務機關大概也掌握了吧。
首先,在UH60JA到達之前是攻防戰的第一道卡。
“現在開始執行送達關東圖書基地的良化第7726號書面通知,我們将代表媒體良化委員會及小野寺滋委員長,根據良化法第三條實行審查權!令關東圖書隊即刻解除武裝并投降!”
良化機關的隊長用擴音器宣讀了代理執行宣言。就算要審查的是“情報歷史資料館”,通知卻送往了圖書基地,這種出奇不意的手法和口吻還是一點都沒變。等在正面玄關處的玄田毫不畏懼地笑着拿起廣播的麥克風。
“關東圖書隊基于圖書館法第四章·圖書館的自由第三十四條,将在此行使圖書防衛權!——想來審查的話就全力攻過來吧!”
在沒有必要的挑釁回應下,“情報歷史資料館”的攻防戰就此拉開帷幕。
……晴朗明媚的當日,野邊山宗八氏(野邊山集團前董事長)的告別式當天——其經營半生“情報歷史資料館”也在一陣騷動中迎來了終結。
良化特務機關對野邊山氏贈與關東圖書隊的資料實了強行審查,現場“情報歷史資料館”并未接到書面通知,因此以代理執行宣言代替。
比做警戒中的圖書隊搶先出手,一向是良化特務機關的看家本領。
無視故去之人的遺願而強行進行的審查,這究竟是為誰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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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也集合起來了吧。”
在屋頂的低欄杆內伏下身,手冢有些吃驚地說道。
因為有着交戰範圍不能擴大至審查設施之外的規定,圖書隊常常搶先确保最高位置,也就是該建築物的樓頂。
往地面看下去時,“資料館”周圍被良化特務機關的部隊包圍幾乎得水洩不通,加上在周邊地區交通管制的後方支援部,大概總共投入了兩百人左右吧,動員了接近良化特務機關一個支部的人力。因此圖書基地那邊完全沒有部署人員,看來他們把全部戰力都放在了容易攻下的這邊。
以往關東圖書隊迎擊時的最大規模也不過是雙方各五、六十人,此次這般規模的審查對關東隊而言也是立隊以來第一次。良化特務機關所用的車輛也不是平常審查時所使用的車型,而是野戰用的吉普,裏邊的裝備在質與量上想必都相當充足吧。
當然圖書隊的情況也一樣,考慮到“資料館”占地寬廣,此戰将有可能成為最大規模的市內沖突。
“勢均力敵啊。”
回答了手冢的是與手冢同為狙擊手的別班的近藤——他是圖書特種部隊的狙擊名手,是在圖書特種部隊創設初期就已加入的老手。
“盡量不要開殺戒,死了人的話戰鬥就要激化了。”
“你覺得對方也會這麽考慮嗎?”
“不管對方是否會這麽想,不能裝配大殺傷力武器也是規定。你不需要考慮對方。若是占據制高點的我們造成死亡激怒敵人的話,承受反撲的可是下方的戰友。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
若非長年擔任狙擊手的人,就不會考慮到這一面。
“就讓對方來擔心會不會激怒我們好了,到那時我們就能充分地利用制高點這一優勢。”
近藤最後以“對方明白這一點的話也不會有輕率之舉”作結。
在審查抗争中狙擊手的存在也可以說是對戰況的一種抑制力量。現在,樓頂配置了五名這種抑制力。任務基本以接受地面各班的請求進行掩護射擊為主,雖然老手也會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要否需要射擊,但以手冢現在的水平光是跟上指揮官做出的判斷就已經要拼盡全力了。
“不要求你射中,甚至是應該射偏才對高處的射擊只要給敵方增加壓力就行了。”
“了解。”
被判定為适合擔任狙擊手之後,手冢定期會接受來複槍的射擊訓練,但他當然也不會認為才人隊一年的新人在射擊精度上能和十年的老将相提并論。
這裏兩人耳時的通訊器傳來了狙擊班頻道上的命令。
“由我和手冢掩護,再跟來一人吧!剩下的兩人警戒後門!”
一邊說着的近藤一邊采取不被敵方看到人數的彎腰姿勢向正門的狙擊位置移動,手冢也學着他的樣子移動過去。在正門處,雙方都設了路障壘起工事,開始了激烈的槍戰。
搶占制高點當然是隊圖書隊一方有利,但射擊上的顧慮則是良化隊這邊要少得多。如果審查設之外的公有物或個人資産被破壞的話,補償多是由必然是“從裏向外”射擊的圖書隊負擔。雖然也有特殊損害保險,但實際的賠償金額是依據投保費的金額來結算的,所以近年來,在投保上增加的開銷也令圖書隊在資金上感到壓力很大。
相對地,“由外向裏”射擊的良化隊就不必擔心破壞範圍,而且其隸屬于國家行政組織,資金的保障自然是圖書隊無法相比的。毫不猶豫的射擊,不用考慮腰包,在這一點上一直都令圖書隊極其羨慕。
依風向、風力調整好瞄準鏡,手冢開始瞄準良化部隊。為了顯示這是從高處來的狙擊,他瞄準了門上裝飾的銅像。
屏息扣下扳機後,銅像被擊碎了,随後近藤等人也在敵方部署的空隙間進行了數次威懾射擊,敵方部隊就像被趕着似地後退了。瞄準屋頂發射的槍彈也遠飛在狙擊手的上方。
不管最終會不會被攻入館內形成館內攻防戰,但如果連直升機首次抵達前都維持不住目前的勢态,就不用提完成全兩次的運輸任務了。
槍彈像雨點般砸向“情報歷史資料館”。
這裏面完全沒有包含對三十年歷史與已故董事長志向的敬意,良化部隊為了擊破這段歷史與那種志向而開了槍。
再看圖書隊的反擊。他們的玫擊總是以反擊的形式出現,即是防衛,他們總是會承受力打響戰鬥的第一顆子彈。常人都知道先發制人,但他們卻放棄了這有利的一點。
不管面對什麽人,圖書防衛都沒有先發制人的理由。這是草創圖書隊體制的稻嶺和市(現任關東圖書基地司令)提倡的理念。即使知道自己處于不利的條件下,他們始終貫徹的都是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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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名,這時在直升機預定到達時刻前十五分鐘的累計負傷人數。
“我方重傷的有多少個!”
面對玄田的怒吼,整理情報的副隊長緒形立刻回答:
“十三名。只需要醫務班進行緊急治療的人沒有算在內。”
“差不多是這個數吧。”
玄田喃了這麽一句,随即做出了下一步指示:
“讓重傷者優先到屋頂待機。直升機的機艙是空的,可以用來運傷者。”
反饋的結果是機艙一次可容納十名傷者。
“剩下就乘第二趟,還不能保證的話就向中部圖書隊提出支援直升機。”
“我們可以提供直升機。”
此時插話的,是來取材的折口。
“我準備了取材用的直升機。從我們的待機地出發比從東京來要快得多吧。”
“那麽拜托了。”
玄田很幹脆的接受了,折口便用手機與總社聯系。在這期間,玄田繼續向隊員做出指示,戰況時刻都在改變,能把握住全部情況的只有總部。
玄田對挂斷電話的折口做了個謝謝的手勢。
“不用在意。我們的戰鬥就是記錄你們的戰鬥,只要你們全力作戰,我們是不會吝惜做出支援的。”
這麽說完的折口還展現出不符合此刻狀态的豔麗笑容。
世态社既然與野邊山集團有關系,那麽與前董事長野邊山宗八所投資的“情報歷史資枓館”當然也關系匪淺。對“情報歷史資料館”有報道執着的人不少,但對于世态社來說應該是全員都抱持着高度的關心吧。
你走你的路,我也循着那條道路追尋你——玄田突然想了起來以前說過的這麽一句,這話換到現在的話,雙方都會因為害羞而說不出口也不太敢聽了。
圖書隊的負傷者只能從空中送醫。“情報歷史資料館”已經被完全包圍,良化特務機關連讓圖書隊運出傷者也不允許。雖然圖書隊叫了救護車,也因良化特務機關的交通管制而無法到達。
在審查抗争中無論哪一方陣營出現死者都不會被問罪。就像在戰場上殺死敵兵并不會被問罪一樣。但是,良化特務機關處于從外部進攻的位置,若是出現傷者就可自由地脫離戰場。
抗争的形勢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對良化特務機關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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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時二十五分。
UH60JA比計劃提早五分鐘到達了“情報歷史資料館”。
“射擊!狠狠地打!”
近藤以難得一見的激昂精神指揮着狙擊班。地面部隊也被下達了激烈射擊的命令,圖書隊只有在這個時候才顧不上損壞設施地進行了猛烈攻擊。
“可惡!”
手冢瞄準良化部隊壘起的工事叩下了扳擊。因受直升機降落的影響而無法确保命中目标,所以他只能挑物體來瞄準。
拜托不要伸頭出來——手冢在心中半帶祈禱地執行着“狠狠地打”的命令,在以威懾為目的的射擊下要是還被打中的話,應該就是被打中的那一方的責任了吧——死了的話可不關我事。
需要運送的集裝箱昨晚已經擡上了屋頂,只要将直升機吊下的器具裝上就可以了——将傷員收容進機艙之後,UH60JA連螺旋槳都沒停就升空了。
在直升機升空期間,圖書隊激烈的威懾射擊令良化部隊幾乎無法對UH60JA進行狙擊,但在直升機成功升空離去之後,圖書隊也遭受到了敵方仿佛洩憤似的激烈反擊。
第一趟的直升機終于到了。圖書隊展開了第一次的猛烈攻勢,射擊的猛烈程度令對方人員從工事裏探一下頭都不能,即使是良化特務機關也沒有任何對策。
號稱關東圖書隊虎之子的泛用直升機收容了傷員,吊起超過3t的集裝箱升空了。集裝箱中裝滿了三十年份以上的良化法相關報道,圖書隊保住了不容被抹去的歷史。
另,因此事與對圖書隊的支援關系甚大,特記錄于下:随後敝社派住運送圖書歇傷員的直升機也遭道了良化特務機關的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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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員向館內退避!”
第一趟直升機飛走三十分鐘後,目前的戰線也維持到了極限。
被部署在後門的堂上和小牧在現場指揮官的指示下,掩護着由外面退避進來的隊員。基本上采取少人數分班制的特種部隊在總體作戰之時,綜合作戰經驗和指揮能力,從班長班中挑出各區域的指揮官,其他班的班長也要聽從指揮,今年剛擁有部下的堂上當然歸入到了被指揮的一邊。就像手冢要支援狙擊班一樣,就算是一個班也會因隊員所長及任務需要而被打散。
圖書隊的人員調配特色,往好聽的說是靈活多變,往不好聽的說是随意調整。
即使是在撤退的時候,良化部隊的攻擊也毫不留情,中彈者增加确實是大大削減了這邊的戰力。相對的,徹底防守的圖書隊就有不能妨礙敵人撤退的原則,但作戰現場曾不止一次地向上提出在實戰中這條原則的制約實在太過不合理。
維護圖書防衛權不是擴大戰鬥的手段——稻嶺的這個訓戒放在平時堂上是能理解,但在此時此刻他真的很痛恨這樣的制約。
堂上看到一名防衛員從工事裏跑出來時時機抓晚了,相對地敵人早已經做好了準備。雖然要說“預料中”這樣的話并不好,但那名防衛員的确在跑進館內前被擊中了。
跌倒的瞬間堂上還判斷不出他的中彈部位,不過從爬不起來這點來看應該是腿部。就算是良化部隊也不至于對着負傷者繼續射擊,但是在跌倒的隊員頭上還是不斷有毫不留情的子彈呼嘯而過。
“小牧,拜托了。”
看見堂上放下步槍重新調整好鋼盔,小牧迅速問了句“要出去?”
“矮冬瓜的中彈面積小小。”
大概是想起了罵出這個詞的人,小牧小小聲的笑了一下,然後對看無線電報告:
“堂上二正要救助傷員!準備掩護射擊!”
發出號令的同時小牧開始了射擊,緊接着圖書隊這邊的槍聲密度一口氣提高了,在密集槍聲之下,堂上從出入口飛奔了出去。
分不清掠過耳邊的槍聲是攻擊還是掩護,一旦膽怯腿軟就會被射中。
堂上幾是滑到了倒下的隊員身邊,連尋問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将他架起來,一口氣背到了背上。
腳步因為這增加的重量而遲緩了不少,此時也只能相信戰友的掩護了。堂上盡可能地保持着貓低的姿勢,在背上背着一個大男人的情況下,這樣貓着腰很容易就會腿軟摔倒,而且需要幫助的隊員在體格比堂上還要健壯。
走最後一段時膝蓋還是擡高了一些,然後幾乎是跌進了出入口,連把背着的傷員放下來的餘力都不剩,堂上自己也倒到了地上。
“堂上!”
聽着小牧那種若不是在這種時候就極少能聽到的怒喝,堂上只是揮了揮手表示沒事,不過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員?”
堂上勉強撐起身子,含糊地問了一句,很快得到了小牧的回答。
“隊員都沒事,也沒再中彈,已經送去應急處理了。”
很好,責任都已經盡到了——堂上再一次癱在地上。
那家夥還真好命,不用受這種苦——堂上擅自比較起了自己特意排除在行動之外的那個人。
圖書卧全員都轉移至了館內,在圖書隊向館內退避時,良化部隊還是毫不留情地繼續追擊,而相對地圖書隊從來沒有妨礙過良化部隊撒退。
“我們的任務是守護圖書,不是給良化特務機關造成傷害。”這是當日圖書隊總指揮所說的話。
那麽良化特務機關的任務到底是審查,還是“攻擊圖書隊”?不依場合來選擇方法更是令人對審查的正當性産生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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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備總部轉移到了“情報歷史資料館”的最頂樓第四層。會被攻進館內也只是早晚的問題,接下來就要一層層撤退來争取時間,只是這樣一來位于樓頂的狙擊班将會威力減半。
在放棄一樓之後,第二趟直升機抵達了,和前一次一樣,收容了傷員後帶着集裝箱離去。
良化特務機關的攻擊變得異常猛烈,僅僅在第二趟機升空前的二十分鐘內,圖書隊就不得不放棄了二樓。
“好,差不多是時候了。”
接到了直升機的升空報告,玄田在總部內發出了怒吼聲。
“任務結束!現在開始清理戰場!”
第二趟直升機離去了,但是館內的資料還沒能全部搬走,良化部隊已經侵入館內,圖書隊已經放棄了四樓中的二層。
等待再一次的搬運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圖書隊終于不得不下達了苦澀的決斷。
ByMaki-Orikichi
“關東圖書隊通知良化特務機關!關東圖書隊于一二四〇時放棄本館所餘資料的權限!再重複一次,關東圖書隊于一二四〇時放棄本館所餘資料的權限!回答請用內線〇三號!”
玄田透過館內廣播發表完通知之後,原本充斥館內的槍聲慢慢地停止了。
終于,遷至會議室的總部的電話鳴叫了起來,玄田迅速拿起聽筒——
“良化特務機關通知關東圖書隊,給你們三十分鐘的時間,至一三一〇時止要全部撤出,撤出後禁止再次入館。此外,攜帶箱袋等物品離開時一律要接受我方檢查。完畢。”
對方通知完後單方面地挂斷了電話。玄田對副隊長下達了将此通知在館內放送并指揮隊員撤離的指示。折口一臉驚訝的問道:
“放棄資料?”
“是放棄用的資料。”
玄田一邊回答一邊開始幫忙收拾器械。
“提交飛行計劃時是提出了飛三趟,屋頂上也準備了三個集裝箱,第三個裏裝的是圖書隊藏書中有複本的過期刊物和書籍。對方也這麽大動作地拉了部隊出來,當然不能空手而歸。那些就是留給他們的。”
聽過之後的折口小聲地說了句“服了”。
“一開始就做過放棄一部分的談判?”
“怎麽可能談判,敵人的目的當然是全部沒收。抵抗到這一步卻不得不放棄的東西,特務機關才會作為戰果接收過去。而且,不能留下圖書隊絲毫不抵抗就向審查低頭的事例,這是原則問題。”
玄田随後又叮囑了句“不要記這個啊”,折口聳聳肩歪了下頭。不過兩人是自學生時代開始的交情,玄田當然知道她會寫成是‘很可惜沒能保護下全部資料,有部分遭到了沒收”的內容。
“正義使者的原則還真多,夠嗆吧。”
對這嘲諷的話,玄田笑着回說“哦,你看出來了啊”。只要不是堂上,一般人都不會板起面孔否定,而是笑笑就過去了吧。
玄田将手邊的無線器材收進盒子,指示部下繼續收拾之後就離開了。
離開“情報歷史資枓館”後,在神奈川和聯合部隊解散的圖書特種部隊回圖書基地時已經過了下午三點。
基地已經開始了整理資枓的工作,圖書特種部隊解除裝備後返回了辦公室。
“等笠原回來之後就是全員歸隊了吧。”
玄田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看時鐘,告別式現在應該也結束了。
就在他想着稻嶺返回的報告也差不多該到了的時候,內線電話叫了。
拿起話筒回應的期間,玄田的臉色暗了下去,室內的氣氛也一下緊張起來。在這裏沒有遲鈍到解讀不到危險信號的人在。
——硬要說那種人的話應該只有……
放下電話的玄田轉向部下。
“稻嶺司令在告別式會場被身份不明者挾持了——笠原也包括在內。”
響起了“咔噠”地大大一聲,所有人回過頭看時,發現是堂上把椅子摔在了地上。
“……啊。”
像是想說什麽地張開嘴,但堂上最終還是沒說一句就又閉上了嘴,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說什麽。
在一旁的小牧站了起來,把倒下的椅子扶起來後按了按堂上的肩膀,把他強力的按坐回椅子上。
——冷靜下來了。
“抱歉,請繼續。”
堂上直直地望着玄田道歉,玄田用目光示意之後開始說明情況。
◆
這人到底是哪裏的家夥,對郁而言這點并無所謂。
報上的名字好像是叫麥秋會,反正也不過是一月有問題就會解體改名另組團體的家夥們準備用過就丢的名字吧,有沒有正式申報為社會團體還是個問題。
稻嶺的警衛包含郁在內一共有四名,而對手有六名。對方好像是在稻嶺致悼詞時盯上這邊的,之後一直尾随到了賓儀館的停車場。在名士雲集的會場裏,他們甚至毫不掩示地散出會讓郁等人高度警戒的粗暴氣息。
雖然誰也沒有料到對方會找上來,但是經驗老道的防衛員還是快速地做出了反應。
郁被指示将稻嶺的輪椅帶到車影裏躲避,這是對雖是特殊防衛員卻經驗最淺的人最适當的部署。
抵達車子後,敵人就像遵循着定式般掏出了應該是非法購入的槍。防衛員在圖書館設施外不能攜帶槍支,因此他們的裝備只有折疊警棒。
但是這樣的裝備就已經足夠了。
掏出槍的兩人全是外行,多餘的動作太多,因此連用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防衛員把槍擊落了。會來殘疾人專用停車場的人并不多,防衛員的手法俐落得不會讓遠處的人察覺。
郁也趁機将稻嶺推到車影裏躲避。
正當防衛員們想一鼓作氣地擊垮對方時,看起來是首領的人突然叫嚣道:
“我們會爆破會場!”
“我們有夥伴在監視,你們要是反抗就會将設置在會場內的炸彈引爆”——對方喋喋不休地嚷出的內容讓防衛員一時都停止了動作。
巨大的會場內人群要散去還需要一段時間,此時會場內還非常雜亂。
“我們要的人質只是稻嶺和市一個。”
“我答應”。立刻這麽回答的是稻嶺本人,這是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夠回答的局面,但推着輪椅的郁沒辦法就這樣聽從稻嶺的回答。
對方中的一人走近了郁和稻嶺,就在他粗魯地将手伸向自動輪椅的推手時,郁想也不想地将這只手打掉了。
郁無視發了怒的男人,而是轉向領導模樣的男人開口:
“我也一起去。”
看到對方露出驚訝的表情,郁又重複了一次。
“我是一般隊員,也稻嶺司令的護理員腿腳不方便的稻嶺司令需要我,我不認為你們能給稻嶺司令适當的護理。”
雖然這樣說有些奇怪,但郁還是拼命地争取機會。
你有過什麽值得人信賴的行動嗎——堂上曾經說過的這句話突然在郁腦內蘇醒了。雖然這是将她排除在全隊行動之外的借口,但會被這麽說也是因為她的确給了人這種口實。
郁的确沒有做出過值得人信賴的事,在此時更是無法下稻嶺不管。在同樣是沒有對策的狀态下,即使是一起跟着去也要好些。
“你們也要考慮一下人質的需要吧。”
反圖書隊團體挾持稻嶺的理由,除了圖書隊去引渡的資料不作他想。對方的首領露出一副算計的樣子。
郁沒有參加戰鬥,他們也看過之前稻嶺致悼詞時是郁在一旁幫忙,應該不會懷疑她護理員的身份,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多一名女性人質應該更符合他們的算盤。
“好,那麽你就跟來吧。”
郁在男人們的包圍下推着輪椅。平常只需要指出道路既可的輪椅現在不推就不會走了,是稻嶺關掉了輪椅的自由模式,應該是默認了郁的随行,如果不多表現出一些需要郁幫忙的地方,那她的護理員身份就無法成立。
被信任的感覺讓郁心頭一熱。
“要是追過來,我們就爆破會場,也無法保證這兩人的性命,明白了嗎!”
撤退的同時領導模樣的男人對剩下的防衛員這麽威吓。就算想跟蹤,但圖書隊的車無論車型、顏色、號碼都已經曝光,自然是不可能,而且防衛員也沒有接受過搜查行動的訓練。
“一士!”
郁明白指揮官只叫自己階級的顧慮。
“司令就拜托你了!”
聽着滿帶苦澀的聲音,郁輕輕地點了點頭。
麥秋會在一般停車場準備好的車是一部髒污的面包車。拉開後車門郁緊皺了一下眉頭。雖然坐席已經取掉了,但堆放了很多雜亂的東西,甚至到了讓郁生氣地質問“這樣要怎麽放輪椅”的地步。
一個人對着堆放物蹋了幾腳,勉強騰出一點空間,另有兩人便左右擡起輪椅。此時郁又怒吼了。
“不要向前傾!”
此時郁更是上前護住了要滑出輪椅的稻嶺。
在一瞬間重量完全壓上來的稻嶺出乎郁意料地輕,且重量感左右不均,因為這是失去了一條腿的身軀。
“放下輪椅時要打橫放,先後輪着地,還有兩邊要保持一樣高度。”
一個男人一臉生氣地啐了句“真麻煩”,那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就這樣被一句“麻煩,敷衍過去,這一點反而讓人覺得恐怖——竟然連輪椅前傾了坐着的人就會滑下來的事都不知道,這些人都什麽腦子啊!
總之輪椅算是搬到了車廂裏,但下面連一張毛毯也沒有墊上,車行走時的震動令輪椅非常颠簸,若是稻嶺常用的那架特制輪椅的話還加裝有防震裝置,但今天坐的是外出用的便攜型輪椅,因此吸收沖擊的功能并不強。正當郁在後廂翻找有沒有什麽可以充當墊子的東西時——
“不要随便亂動!”
坐在後座的男人把手槍指了過來.郁只有停了手。
“沒有墊子之類的東西嗎?”
要求之後只得到對方“忍着點”的回複,郁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對這些男人而言,稻嶺就像是“圖書基地司令’這麽一個符號,根本不會因為他是殘疾人就多加關懷。
“對不起,司令,還不知道要開多久。”
郁将雙腳橫在輪椅前坐在了車廂裏,用兩手壓住輪椅的車輪。雖然有剎車裝置,但被胡亂放在車廂裏的輪椅還是動不動就會彈跳起來。而且郁也不指望這群人開車時會顧慮到這一點。
“謝謝你,真是抱歉了。”
“哪裏。只是,回去之後還請您幫我對堂上教官說,笠原的确在用心工作哦。”
郁說完笑笑,稻嶺也笑着點了點頭,回了句“那我們約好了”。
車開得很快,郁用力地按住不斷被彈起的輪椅。
“雖然勉強了些,但還是應該坐平常用的輪椅來的啊”,稻嶺小聲地這麽說。
大概走了一小時的車程,車子停在了一幢幹淨卻似乎沒在用的五層大樓前。周圍是人工規劃出的空地。看起來像是出售前的住宅規劃地,雖然建好的要賣的房子和公寓有不少,卻基本沒什麽人。
經過剛才路過的交叉路口時,郁看到已經進入了立川市內,但詳細地點卻不清楚。
稻嶺的輪椅在郁的不斷要求中被放了下來,随後,在被槍指着的狀态下,郁推着輪椅走進了大樓內。雖然郁也考慮過趁隙把槍搶過來,但在一對六的情況下就算槍到槍也很難繼續抵抗,對方拿着槍的人不止一個,而且最重要的是,郁的身邊還有稻嶺。
反正他們會和圖書隊交涉,交涉之後圖書隊必然會有所行動,在救援到達前不讓情況再惡化下去,這就是陪在稻嶺身邊的郁的責任。
◆
将稻嶺帶走的麥秋會與圖書隊聯絡是在下年五點過後。
圖書隊早巳報了警,警方在大講堂裝了追蹤電話的裝置。除了警察,還有特種部隊的玄田及其下班長、副班長十幾名,和防衛部的防衛部長及身處綁架現場的幾名防衛員在場。
作為警部總責任人的玄田拿起了電話。
“我們是麥秋會,稻嶺司令在我們手上。”
“我是關東圖書基地警備總負責人,玄田龍助三監。我想先确認稻嶺司令與女護理員的安全,能讓他們說電話罵?”
“稻嶺不行,那女的可以。”
對方能如此迅速地回複應該是一開始就劃下了讓步的底線吧。堂上克制不住地将身體探出了電話那端,因為郁被卷入了其中的關系,堂上班全員都得到了與會許可。
“喂喂。”
從聲音聽來狀況還好,聽到堂上松了一口氣的玄田繼續問道:
“不要緊吧。”
“是,不要緊。啊,請幫我轉告柴取消今天晚上在‘Transll’的預約吧,本來我們約好去喝酒……幹嘛啦,說這個沒關系吧!那可是高級餐廳,不取消預約的話損失可就慘了,還是你要給我報銷呀!”
在這種場合還說這種事,一邊的警察聽了苦笑了一下,但特種隊員們的神情卻很認真。在留下郁“啊”一聲後,電話突然被切斷了。還沒有提要求,應該是為了防止追蹤而暫時切斷的吧。
等電話的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玄田趕快拿起話筒,果然還是剛才的那個犯人。
“我們為反抗媒體良化法、輕視公共秩序優良習俗的圖書館擔憂,現以人質的性命為交換,要求你們焚毀“情報歷史資料館”的所有資料!”
對方連讓玄田報名的時間都不給就脫口說了這麽一長串,大概是剛才被郁破壞了通話氣氛的一種遷怒。
接下來對方提出了具體條件。
一、向麥秋會開示本日從“情報歷史資料館”引渡的所有資料。
二、在麥秋會的監視下,核對資料是否與野邊山集團在前日拟定的贈送目錄及媒體良化委員會發表的本日押收目錄相符,之後要全部焚毀。
開示準備時間為兩小時,告知兩小時之後會再做聯絡,對方便挂掉了電話。
小牧小聲地說“似乎很精神嘛”,堂上無言地點點頭。手冢則不帶毒氣地回了句“那家夥的心髒到底是怎麽長的”,他的吃驚已經可以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了。
電話追蹤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是不同的號碼,使用的都是手機,兩次都在追查到發信元之前切斷了。
“看起來信號在多次傳送中受到了幹擾,手機大概也是髒物或是預存話費的類型……”
一臉難看地說出分析結果的是名叫平賀的警視廳刑事,在之前的高中生連續過路殺人魔事件中曾與稻嶺會過面。想到那之後的圖書館逆風,他可以說是留下了微妙遺憾的對手。不過在他的幫忙下很快查明了麥秋會這一政治團體并沒有正式申報,而且平賀也沒有因為這是圖書隊的事件就吝于出力的模樣。
麥秋會在綁架時宜稱的在告別式會場安置了炸彈這點,之後查出了只是騙局而已,犯人只涉媒拐騙。
“請繼續調查。”
向平賀回禮後,玄田轉向堂上幾人。
“把柴崎叫來。”
手冢回應了一聲,很快走出了房間。
“玄田。”
走近玄田的是一度解散後又被召回的折口。
“我要寫下來哦,叫我來就是為了記錄這一切的吧。”
“就交由你判斷了。不過不要提到笠原,她只是一般隊員,司令倒沒問題。”
說完玄田的表情暗了下來。
“我授權你全面報道這次事件。要寫的話就寫徹底一些,好好展示一下被這種暴行祭為理由的良化法的醜态。”
在稻嶺陷入危機的時刻,良化法就觸到了圖書隊的逆鱗。稻嶺是在二十年前“日野的噩夢”中的幸存者,也是那次慘劇的象征。良化法的支持者動了稻嶺,就是觸到了圖書隊的噩夢,而圖書隊是絕對不會允許量夢再次上演。
“也差不多該鬧一次大點的禁售騷動了,要不然周刊雜志界可會顏面掃地的。我會聯系其他雜志社,把能煽動的都拉出來。”
折口說着唯恐天下不亂的話,臉上卻浮現出了完全不像是那樣的淑女笑容。
聽了郁在電話中說講的話後,柴崎呵呵地笑出了聲。
“對那單細胞生物來說,這回還算是動了腦子嘛。”
“你明白她講什麽嗎?”
面對堂上的追問,柴崎點了點頭。
“和笠原一起去過幾次,是在立川的快餐店。既不是什麽需要預約的高級場所,今天也沒有約好要去。”
“很好!警察先生們,在立川!稻嶺司令在立川市內!”
玄田的大聲喊話讓警方的人員馬上活躍了起來。但說到立川,面積還是很廣,在犯人所給的兩小時時限內要攬到也是不可能的吧。下一個電話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争取到時間,雖然已經動員一切可動員的人手開始複制縮微膠卷了,但依然不太可能趕得上目前給出的時限。
突然眉間被觸碰到,堂上反射性地避開了身子。伸手觸碰他的是柴崎。
“你眉頭皺得很厲害哦,說不定笠原回來時痕跡都還消不去呢。”
無言以對的堂上繃着臉沉默着,可柴崎還在繼續說更加讓他無法回答的話。
“後悔了嗎?”
被直直刺中身後的陰影就是指這麽回事吧。
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的話——這麽想的話就是在逃避了,原本的部署就是因為堂上的不公正造成的,這時的他完全沒有反擊或是不安的資格。
“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堂上冷冷地回答後,柴崎反倒笑了,用還是讓人分不清是認真還是玩笑的語氣說了句“我就是喜歡你這點”。
◆
郁想拖延時間的企圖随着電話被切斷而告終,不過總算是傳出了話,這令她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一點點。玄田他們絕對會把柴崎叫去問的,而柴崎也絕對能夠明白。
不過除了留下有關立川的線索之外,那之後該怎麽辦郁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輪椅上的稻嶺突然彎下腰來,伸手往自己的褲邊摸去。
在郁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之前,在旁監視的男人已怒喝出聲了。
“你想幹什麽?!”
男人用槍指着稻嶺的後腦,郁立刻站起身擋在槍口前。
“我只是想把義肢取下來,因為先前車子的震動,接口處磨的太痛了。”
男人啧了下舌,向郁努努嘴。
“讓這女的來。”
“能麻煩你嗎?”
稻峙尋問了下,郁趕緊點點頭,原本在表面上她就是為了護理才跟來的。
“我以前沒有取過義肢,還請您指示。”
郁一邊說着一邊把稻嶺右腳的鞋取下,肉色的樹脂制義肢呈現了出來,在旁邊的男人發出了一聲令人不舒服的聲音,郁的臉無法自制地抽搐了一下。
——可惡!真想殺了這個混蛋!
把褲管向上卷之後,不鏽鋼制的支柱和膝關節便呈現了出來。卷到大腿時,不知是否是因為原本的腿比較細,能夠看到腿上纏着布。
褲管一直快卷到腿根時才看到了整支義肢。這當然是郁第一次看到稻嶺的腿,在大腿部接近膝蓋的地方,創口呈現出愈合後的收縮狀态,大面積凹陷的部分讓人看見了就會本能的害怕。
“抱歉,讓你看見這樣的情景。”
面對稻嶺的抱歉,郁很快的回過神來。
這是在二十年前“日野的噩夢”中戰鬥過的腿,而且也是為了不令圖書館受苦而奔波的腿。
郁保持着跪姿向上看着稻嶺笑了笑。
“請您指示。”
按照稻嶺的指示,郁慢慢地一步一步取下了義肢。
把取下的義肢安放好之後,郁再把褲管放好。看見那在斷部之後空蕩蕩的褲管,犯人的臉色更是難看,好像現在才終于明白了人質是殘疾人一般。
“好點沒?需要為您按摩嗎?”
連稻嶺這樣的人都說很痛,那應該就是非常痛吧,郁是這麽想,但稻嶺只是笑了笑表示不要緊。
“把義肢取下來就不要緊了。”
◆
“稻嶺司令的義肢被取下了!”
一直觀測着終端的班長發出了歡呼聲。
“什麽!”
玄田以下全體隊員都活躍起來。
柴崎為一臉疑惑的警察們說明了狀況。
“司令的義肢只要按照某種順序取下來,就能啓動裝在上面的發信器。”
在警察們還處在驚呆的狀态時,圖書隊一邊已經漸漸把握了情況。
“坐标顯示出來了!在立川市郊外!”
“立刻和最新的住宅地圖比對!”
“出來了,是分開銷售的新區!坐标地點在建築預定地上!”
“地圖是半年前的,現在應該已經完工了,很好。讓立川市防衛部隊先派出探子。圖書特種部隊準備出動!在下一次接觸前抓住犯人!”
在還是處于震驚狀态的警察陣營中,平賀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跑到下達了出動準備命令的玄田面前。
“等等,既然知道地點了,就該交給警察來做!”
“這之後就按我們的作法來!”
玄田用沒有商量餘地的口氣回答,平賀也沒退步。
“在搜查中不能擅自行動!”
“搜查你們可以繼續。我們只是要把司令救出來!”
“救出人質也是我們的職責,請交給警方!”
“抱歉了。”
玄田的聲音一點也沒有慌亂,只是陳述着事實。
“我們的歷史還沒有幸福到能讓我們相信你們就是一片青天,我說錯了嗎?”
平賀露出副像是被打到臉的表情,終于痛苦地垂下了眼簾,以輕得不知道能不能讓玄田聽到的音量說了句“依然無法挽回嗎”。平賀似乎有着某種想要使出自己全力的理由,但這與玄田并沒有關系。
“圖書隊會記得你們這次的努力,總之這一次我們為這點鼓掌了。”
平賀沒有回答,只是自嘲地歪着嘴角笑了笑,然後換回了工作上的表情。
“但是,圖書隊的射擊權限在沒有通過一定手續之前是被限定在圖書館設施內的。我們作為司法機關可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申請設施外射擊權的手續非常繁瑣,不事先準備是不可能立刻通過的。
但玄田只是笑了笑說“我不是說要按我們的作法來嘛”,然後當機立斷做出指示:
“聯系該樓盤的開發商,就說圖書隊要買下那裏。即使動用關東區全部的預備預算也無所謂,讓副司令以下的行政派和會計監察統統都給我閉上嘴!”
平賀被這個可以說是胡來的命令驚得嘴都合不上,但圖書隊員卻沒有半點疑惑,人人都動起了手。
“價随便對方開,但合同要在三十分鐘內訂好!”
只要該建築劃入圖書隊名下就能名正言順地使用武器,但這樣的指示還真是胡鬧得讓人感到無力。
“真是亂來!”
面對禁不住叫出來的平賀,玄田用嚴肅的表情笑了一下。
“用亂來擊潰無法無天,這就是圖書隊的作法。”
“但是,你準備為了這一次救援行動吐出多少個億啊?”
“那片新區規模挺大的,将來也可以考慮在那建分館或是兒童圖書館,只要想成是‘先确保後備用地’也就不是太沒道理嘛。真用不上的時候還可以賣掉,或是委托後勤部拿來出租,只要将收入歸入圖書隊運營費用,在作法上就是合法的,最壞的打算就是無法通過預算審議,那樣的話只要向對方付違約金就好了。”
最後玄田用一句“當然這是只有圖書隊這種特殊的組織才能用的招”作結,乎賀則已經沒有力氣再反駁。
“堂上!”
被玄田叫到名字的堂上立刻挺直了背。
“營救任務的指揮就交給你。人員和裝備都随你挑,立刻編好隊準備出動。”
以敬禮作為回答的堂上轉向了一旁的特種防衛員。
“空閑的人立刻回到特種部隊辦公室,等待編隊名單發表。”
說完後堂上便率先離開了大講堂。
◆
放手!還是你想被當成現場抓獲的小偷送去警察局!?
相對于想從良化特務機關的審查中救下一本書的少女,這實在是卑鄙的侮辱行為。
光是看到少女顫抖的身影就可以明白,肩膀受驚般地瑟縮着,四下環顧時的臉龐就像走投無路一樣馬上就要哭出來了。無論是誰都能明顯地看出來,她在無言地述說着自己是無罪的。
誰也不會認為少女是為了偷竊而藏起書穿着那一身汗濕了的衣服站在大庭廣衆之下,對處于敏感年紀的少女而言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但是,在和附近站着的看起來像是店長的男人目光相遇之後,少女那戰戰兢兢的樣子消失了。店長雖然做出了“不要反抗”的暗示,但少女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行啊,我去!店長,麻煩你叫警察,因為我偷了東西!我會和偷的書一起去警察局的!”
一個凜然的聲音進射出來,這是何等高尚又舍身的宣言。少女還是高中生,沒有任何力量,即使如此,還是想保護那本要被沒收的書。
明明她擁有的只是一點點勇氣而已。
——相比之下我又在做什麽?明明是這裏唯一擁有對抗審查權限的人,卻只像是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厭煩了的良化隊員怒吼着将少女甩飛了出去。
——已經忍無可忍了。
這間書店位于非武裝街地帶。雖然斟酌權不是一名隊員能夠獨自決斷的,但這種時候已經顧不上那些規則了。
在少女倒下的瞬間扶住了她。驚魂未定的少女回過頭來,雖然在逞強,但帶着天真之氣的臉上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可以想象得到她現在有多恐懼。
是在害怕之後的事吧。
青年從上衣口袋拿出了圖書隊手冊。
“我是關東圖書隊員!根據圖書館法第三十條,以資枓收集權和三等圖書正的執行權限,我在這裏宣布,那些書是圖書館法實施細則所規定的需要斟酌的書籍!”
接受店長誇張的道謝時青年的心情徊不好,最初并不想插手的自己實在沒有接受道謝的理由,而且他也不是為了幫助店裏。
“情願冒着小偷的罪名來保護這本書的是你。”
将這名少女被搶走的書還給她,青年行動的理由只是這一個。
像要安慰哭泣的少女一樣,青年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雖然剛才她面對良化隊員時一臉剛強,但現在低着頭哭泣的臉龐卻令人吃驚地無助。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孩。
明明這麽的弱小無力,因此面對審查時的那份勇氣又愈發顯得耀眼。
之後經過了五年。
堂上一眼就認出來了她。
“我是一五三號,笠原郁。”
報上考試號碼與名字的高個姑娘是個身為女性卻以防衛員為第一志願的怪胎。
她正是五年前堂上在那次審查中幫過的少女。
坐在面試官末席上的堂上內心一陣動搖,目光相對時郁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應該是已經記不得了。
在堂上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郁被問及志願的原因,于是在面試官面前——除了玄田和小牧主外,還有其他知道當時情況的隊員也在場,郁以極其熱情的語調訴說起了五年前那個“改變她命運的圖書隊員”。
而且那位隊員的形象在郁的記憶中已經凝固在被完全美化的階段,就連當事人堂上聽了也會不禁在心裏産生,那個完美的超人到底是誰啊”的疑問。“他”既高尚又勇敢,簡直就是圖書隊員的典範,讓堂上聽着聽着就漸漸地擡不起頭來了。
——誰能幫我逃離這個窘境,就算付一百萬也好,誰來,誰來阻止一下。
最先到達臨界點笑出來的是小牧。随後還引起了連鎖反應,其他隊員都跟着笑了起來。
完全不明白情況的郁當時就愣住了。她用如此熱情的語言來描述,卻完全不記得當事人堂上的樣子,這一點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在面試結束之後玄田說“那樣子也只能讓她合格了吧”,但堂上明白上司完全是因為覺得有趣而已。
而且在那之後郁還被編入了堂上指導的那一班,這也是玄田一手操作的。
郁當然不知道的是,五年前堂上幫了她的那件事其實還有後續。
未經研修地的圖書館允許就擅自行使斟酌權限,這種史無前例的事使得問題變大了,堂上為此不知寫了幾十張檢讨書,還被查問會叫了好幾次。
雖然預想到了,但那段日子對堂上而言真的是郁悶至極,而且問題還拖了半年之久。打破規則就要有相應的覺悟。
當時關東圖書隊中行政派和原則派的摩擦相當激烈,堂上所引起的問題成為了行政派攻擊的材料,這也實在很不幸,那一次也讓堂上幾乎看盡了隊內的黑暗面。
堂上并沒有後悔,但也不會再做一次同樣的事。在微妙的時期因自己的感情用事而讓原則派處于危險的立場,這件事情直到現在他都無法原諒自己。不顧前後的輕率行動和感情用事,從那時候起,這些就成了堂上最忌諱的自身缺點。
就在他以為自己克服了這些之時,郁出現了。說實話,堂上被狠狠地打擊到了——為什麽事到如今她竟然會出現。
而且——
堂上視為缺點拼命舍去的東西,郁卻視為珍寶地重視着。
明明忍着痛割舍了那些之後,堂上才終于覺得自己有了點改變,但這時出現的郁卻說帶着那些東西的自己才好。
——那是我為了改變才扔掉的東西,你不要再撿起來!我滿意的是現在的自己,你不要再擅自承認以前那個把事情弄得一團糟的我!
——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變成那個我不承認的自己!
但是郁不顧雙親的反對加入了圖書隊,選擇了危險的戰鬥職種,這都是為了追尋過去的堂上。
這又讓堂上更加責備過去的自己。
——就是你輕率地讓她看了那個滿是錯誤的背影,她才追着你來的。就是你讓她看了那種背影,她才特意選擇了這麽危險的職業,還對圖書隊抱有美妙的幻想。
圖書隊并不是她夢想中那樣高潔的組織,離她心目中正義使者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裏。
“這樣說的話,好像是你很不想讓她當防衛員一樣喲,堂上。”
說着正理的好友的聲音讓堂上不得不正色以待。
而堂上也知道自己對郁在某種意義上很不公平,但他又怎麽可能公平得起來。
可以的話,堂上恨不得立刻讓她離開圖書隊,在她在知道圖書隊的實情,不可能是正義使的堂上的面前受到傷害之前。
在無法挽回的事發生之前。
但完全沒有察覺堂上心情的郁絲毫不羞怯地在他面前崇拜着五年前的他,甚至讓現在的堂上陷入混亂。
郁擅自行使斟酌權限時,堂上本應不予理會的。
将郁帶回來,斥責她妨礙良化特務機關的審查,堂上的義務是讓她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明明是這麽想才追出去的——
在郁被良化隊員甩開的瞬間,堂上的金箍斷了。
仿佛五年前的光景重現,為了守護書而奮力抵抗的郁——
“就像是回到了過去一樣喲,堂上”,小牧這有點懷念的話卻讓堂上無比自責,這一次沒有釀成大禍是因為有了前例,如此而已。
但就算是這樣——
斥責追着那個滿是錯誤的背影的郁,這麽做的堂上也是錯的。追趕五年前的他并不是誰對郁下的命令,而是郁自己的決定,也是她的希望。要那麽做是郁的自由,也是她自己選擇了去背負的責任。
這麽一來,即使被傷害、被擊潰也是郁自己的決定,并不是堂上的責任。堂上會覺得自己有責任也只不過是多管閑事而已。
現在的自己因為感到混亂和恐懼而特意想遠離郁,這也只不過是堂上在逃避,會如此動搖是堂上自己的問題,将責任歸之為郁也是錯誤的。
這些堂上都明白,都知道,所以——
拜托一定要平安無事!
堂上為一身錯誤的無謀部下祈禱着。
◆
犯罪團體嫌把輪椅搬上樓麻煩而滞留在第一層,從結果來看這一點反而對事态有不少幫助。
救援一定會來,如此堅信的郁很快便注意到了。
不出所料地,位于犯人們視野死角的一扇窗外有了情況。
窗的一角在一瞬間掠過了一只手,郁對僅僅這樣就能夠明白的自己也感到吃驚。雖然距離并沒有近到只看手就知道是誰的程度,但郁知道那既不是玄田或小牧也不是其他人,一定是堂上。
因為郁深信那個可恨的壞心跟教官在自己陷入危險時一定會出現,雖然他一直抨擊郁把她的王子殿下當成正義使者這一點,但堂上自己卻一直做得像個正義使者一樣。
為了表示自己已經知道,郁若無其事地颔了颉首,從堂上那邊應該能夠看到她才對的。
手再次地在窗前閃了一下,倒着拇指向下示意之後揮了兩次拳,再豎起三根手指,便消失了。
明白了——大概吧。
“司令,恕我無禮了。”
留心着不讓犯人發現,郁沒有看向稻嶺便小小聲地這麽說了。稻嶺将手輕輕搭在郁的肩上,郁知道他已經明白,便又像彎身似地颔了颔首。
窗外的堂上立起食指輕輕晃了一下。——一。
二、三!
郁一口氣将稻嶺從輪椅裏拉起來,抱着他伏在了地板上。只想着守護好人的郁擦傷了自己的額頭,正想着“好痛”的時候,戰友們已經沖進來了。
要不是威脅說要炸掉會場,這些人原本就是防衛員只用警棒就能打倒的外行人,反應遠不如訓練有素的圖書隊員。
連像樣的反擊都沒有,犯人就已經全都被特種防衛種抓住了。
圖書隊将犯人交給了同行的警察搜查員。
還為稻嶺叫了救護車。雖然沒有受傷,但是畢竟有點年紀了,而且也考慮到拘禁對精神上的影響,還是将他送醫檢查為好。
稻嶺苦笑着說了句“太誇張了”之後還是坐上了救護車,郁當然就沒有必要了,日常所受的訓練應該不至于讓她才被拘禁區區幾小時就會筋疲力盡。
小牧用很有他個人風格的口氣犒勞了郁幾句。手冢雖然沒有稱贊若無其事的郁,不過卻帶着“服了你”的表情小聲地說了句“你的神經還真夠粗的”。
然後是堂上。
在情況還沒穩定下來之前,他都沒和郁對上目光。等一切處理妥當之後,也只是說了句很适合當前情形的“沒事吧”。
郁也老實地回了句“還好”。
然後堂上出其不意地補上了一句:
“做得很好,我收回之前說你不能成為戰力的那句話。”
啊,好不甘——郁沒能選擇表情就低下了頭。
她為自己得到承認後竟會如此高興而感到不甘,為自己竟然這麽渴望得到堂上的承認而感到不甘。
“……謝謝。”
郁小小聲地道謝之後,堂上似乎不高興般地移開了視線。
“我之前的安排的确不公平,請原諒。”
“那不是我原不原諒的問題,堂上教官也有你自己的判斷。”
“別人道歉的時候你就不能乖乖接受嗎!”
“你才是,就看不出我已經讓步了嗎!”
說着“好了,別吵了”的小牧插進了兩人中間調停。
“你們兩人還真是像吶,不管是固執這點還是不坦率這點。”
“我現在也有一點明白了。”
手冢有點悟到似地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熊殺手間的默契”。這件忘得差不多的事又被提出來,郁和堂上同時露出一副憤恨的表情。
“回去吧”,這麽說的小牧大步向車走去,手冢也眼在他後面。
“——臉,傷得很明顯。”
邁開步子的堂上抛下了這麽一句,被他這麽一說,郁現在才感覺到額上還在痛,雖然沒有鏡子照,不過一定是傷得很顯眼吧。
“你的父母就快來了吧,帶着這麽新的傷,你是戰鬥職種的事一下子就會穿幫了。”
堂上似乎是想說“自己也稍微注意一下”這種提醒的話。
如果……
“如果我辭職了你會困擾嗎”,郁對問了這種問題的自己感到焦燥——我就這麽想聽到他的承認,這麽想向他撒嬌嗎!
“你辭職我并不覺得困擾,不管誰辭了對我來說都是這樣。雖然人員替換會在短時間內降低工作效率,但只要出現空缺就一定會有人填上。”
停頓了一會後,堂上又加上了“只是我會覺得可惜”這麽一句。
——可惡,為什麽會這麽高興啊。
“我不會辭的,就算被父母發現也好引起大騷動也好,我絕對不會辭職。我喜歡這份工作。”
郁對那肩膀比自己低,身影卻顯得非常高大的脊背大聲宣言:
“我一定要超越你,所以絕對不會辭職!”
“你想到了退休年紀還繼續幹嗎”,堂上頭也沒回地送來了這句最有力的挑釁。
◆
麥秋會在與“情報歷史資料館”攻防戰同一時間犯下罪行,只能有媒體良化委員會提供了情報并加以暗示這一個解釋,但良化委員會借口“情報歷史資枓館”的審查計劃只要問一問支持成團體就能知道,否認了與其有特殊來往。
“就算他們沒有事前疏通,各支持團體也會在暗中統一口徑吧。”
柴崎的“無限接近黑暗的灰色”這一評論多半是正确的,與良化委員會有關的疑問在這三十年間一直是這麽個顏色。
“總之,昨天辛苦你了。”
郁回來時柴崎只是拍着手恨幹脆地說了句“歡迎回來”,而今天工作結束之後卻買了蛋糕回來,應該還算是有心慰勞郁的。
把速溶咖啡倒進杯子的柴崎偷眼看了看郁手邊的明信片。
“我想還是要給家裏回複一下吧……”
之前家裏寄來明信片後郁一直沒有回複,離父母要來的日子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因為不知該怎麽回複才好就一直磨磨蹭蹭到現在,但還是要在他們來之前做出一些反應才行。
又不是因為難以對付就能逃避一輩子的對象,現在也只能面對了——雖然郁是這麽想的,但實際動筆時還是無從寫起,才起了個頭就又停住了。
“喂,咖啡好了哦,先停手來喝吧,一會要冷了。”
柴崎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了蛋糕,因為覺得洗碟子麻煩就準備直接放在紙巾上吃。
“我買了當季水果蛋糕和巨峰奶油蛋糕,你要哪種?”
“唔唔,等等等等,我很快就要寫完了。”
“不快點的話我就先挑了哦。”
在柴崎的催促下,郁發出“不要啊”的聲音趕緊把明信片寫完,最後簽上落款之後把明信片和筆收拾好。
“哇啊,也不用這麽趕吧,之後再好好寫不就行了。”
“心裏有事惦記着的話,連吃都會吃不香啊。”
“蛋糕比父母優先嗎”,這樣取笑了郁一句後,柴崎又笑着加上句“算了,也是食欲之秋嘛”。
“就是這樣。哇,兩種都好想要,怎麽辦!”
“吃一口之後再交換就好了。”
郁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後還是決定選水果蛋糕。
◆
前略
爸爸,媽媽,你們還好嗎?
我很好。
雖然每天的工作都很辛苦,但我已經慢慢習慣了。
與室友也很合得來,雖然稱不上朋友,不過同事也都是些不錯的家夥。
上司也是從豪爽到穩重的人都有,不會讓人膩煩。
直屬上司雖然是個嚴肅又可怕的人,性格也不是很好,但還是有一點值得人尊敬的地方。雖然表現出來的态度不是很好懂,但其實還挺溫柔的。當然我是覺得他要能表現得再明白點就好了。
來圖書館工作很值得。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繼續努力,決不退縮。
很快你們就要來京參加法事了吧,叔叔那邊就拜托你們替我問候一聲吧。
期待你們早日來到我工作的圖書館。
女兒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