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援兵星夜兼程,不過三天,便趕至壺關。
趙威也得了新的命令,駐守壺關,不允許任何人南下,直至瘟疫消失。這個命令似乎毫無違和感,十分的貼合當下的情況,是以,趙威并未覺得有何不可,欣然應命,并因為擔心自己也染上瘟疫,不僅将“那些人”全部斬殺,更是時不時就到關上巡視,不讓一人一鳥過關。
卻沒有察覺到新來的援軍已經逐漸控制住了關中的幾個要地,一旦有變,那……
于此同時,遠在遼東的公孫度也接到了瘟疫出現的消息。相較于趙威,幽冥因為在關外,而且有一半人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鮮卑大軍身上,他們還要先一步得到消息,約莫三五天的樣子。
前出昌黎的黃忠突然之間就莫名其妙成了糧草官,哦,應該說是藥材官,到此數月,每天除了操練,什麽事情也沒有,原本期待的鮮卑來軍也是化為了烏有,所以操練得有些狠,讓同來的士兵感覺每天不是在上刀山,就是在下火海,關鍵還沒刀山火海那麽爽利一次就完了,這個還要天天享受,真是……
黃忠對此雖然不解其意,但相信公孫度這麽做自然有這樣做的道理,所以操練之餘,也沒忘了加強看守,然後每到輪換看守藥材的時候,被輪到的士兵總是開心得要命,活像娶了妻,納了妾。
一個字,怎一個爽字了得。
這天一大早,黃忠演練完一套九陽烈鳳刀,正準備洗漱,新的命令突然到來。只是看完命令之後,黃忠皺起了眉頭,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執行命令。
前來送信的親衛不由催促道:“黃都尉,主公有令,若是黃都尉有什麽疑惑,待他日回返遼隊之日主公會親自向黃都尉解釋,但現在黃都尉需要立即執行命令!”
黃忠聞言心頭一凜,抛去了腦中的無數雜念,應道:“是!”
随即語氣一緩,道:“還請回禀主公,屬下一定盡全力完成任務。”
言外之意,他也沒有把握完成任務,只能是盡全力。
親衛點點頭,然後将一面白底紅邊,繡着紅色“救”的一面大纛交給黃忠便離開。
黃忠倒是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只是當這面達到頂在頭前,往冀州方向行去的時候,心底仍是忐忑不已。
好在,這面大纛似乎真有用,一路順暢的抵達了冀州安平國郡治信都,連半個鮮卑人都沒有碰到。不由暗道:主公果然不愧是主公,區區一面大纛就能令敵人退避三舍,不,是連面不敢露,厲害,厲害!
殊不知,公孫度其實是在賭,賭檀石槐已經無暇顧及這些,而那面大纛不過是安慰黃忠的心罷了。
也即是說最終,公孫度還是選擇了袖手旁觀,不過從他讓黃忠帶着大量的藥材冒着危險前往冀州來看,是有選擇的袖手旁觀。
檀石槐不死,冀幽并想要收複,憑借如今已有大廈将傾之勢的大漢朝廷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遼東的話,安穩發展十幾二十年,等新一代的孩子長大,擴充了軍伍之後,或許有這個可能,不過別忘了,朝廷雖然已經遲暮,但他到底是朝廷,這樣做雖然是收複了失地,但多少有些讓朝廷顏面無光,到時候難保朝廷不會卸磨殺驢啊!而且,以之前的情形來看,檀石槐已經認識到遼東的威脅的情況下,會讓遼東安穩發展?
絕對不可能!除非檀石槐死了,格日多羅也死了!
所以他們二人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啊!
最關鍵的是,朝廷無法收複失地,朝廷的威信将會進一步下降,倒得會更快!甚至是出乎想象的快!
想想五胡亂華,公孫度就覺得不寒而栗!如此,有選擇的袖手旁觀,成了公孫度的最佳選擇!
犧牲一部分人,換得朝廷的茍延殘喘!
換得鮮卑轉入衰敗、內亂!
換得遼東發展的時間!
要問公孫度的良心會不會痛?
他會說會!但他只能如此!
就像一對戀人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你問他愛嗎?他說愛,但面對現實的種種卻無能為力!
所以,他還有恨!
恨來得太晚,要是早上十年,鮮卑……還能不能發展到現在這樣都不一定了!
但也只能是恨!
……
黃忠将藥材交到糜度手中,便依令迅速回返。黃忠本以為回程會遇到鮮卑大軍,但依舊未遇到,這讓他內心有些蠢蠢欲動,但好在理智尚在,沒有就此殺入鮮卑,只是在回到昌黎将此事禀報給了公孫度,并請命出征。
只可惜,黃忠并不知道瘟疫的事情,要不然,大抵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往上湊了。結果,自然是只得到靜候命令的命令。
糜度在黃忠離開後,利用糜家龐大的商隊能力,将其分作兩份,一份占了大半,送往銅鞮,一份約三成,送往雁門。
通訊不便的麻煩,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若是公孫度得到消息的時候,糜度也得到了消息,就不用黃忠冒險經過鮮卑控制冀州範圍将藥材送到糜度手中,完全可以由糜家的商隊直接到昌黎接應,然後送往并州,便可節約大部分時間。
只是,這樣的話,或許檀石槐還能有救!
許是應了一飲一啄自有定理的話吧!
是檀石槐命該如此吧!
鮮卑的由盛轉衰的時機已到,大漢朝廷的命數還未到吧!
只是,瘟疫的爆發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十分的強烈,以兩個點向周圍擴散。
其一,以壺關的鮮卑大營極具的向四周擴散,尤其壺關以北。
壺關的趙威看着關外的情形,吓得想要直接逃命,不對,是他已經這樣幹了,但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他已經失去了對壺關的控制,只能憋屈的、心驚膽顫的繼續呆在壺關。不過好歹暫時将瘟疫攔在了壺關以北,只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了。
其二。
格日多羅在剛生病的時候就覺得不妙,派人向檀石槐禀報,希望能另派将領前來主持大局。然而,格日多羅卻不知道瘟疫的厲害,對派回去的心腹好一陣耳提面命,結果心腹也被染上了瘟疫。
加上心腹為了盡快傳遞消息,連夜趕路,結果心腹将消息禀報給檀石槐之後立馬就倒下了,比之格日多羅還要嚴重,最關鍵的是,也将瘟疫傳遞到了檀石槐等人與之有過接觸之人身上。
若非壺關的鮮卑大營染上瘟疫的人要更多,指不定美稷的瘟疫比壺關鮮卑大營的瘟疫還要猛烈。不過,即便如此,也只是稍遜幾分罷了。
美稷,是檀石槐最近幾年常駐的地點,俨然已經有了南單于庭的稱呼。
原本的歷史如何,不得而知,如今,格日多羅因為急需戰功被劉宏和兩個狗腿子——張讓、趙忠聯合起來坑了一把,然後又因為不了解情況,自己又将檀石槐坑了一把,還原了歷史的蹤跡。
檀石槐雖然也染上了瘟疫,但此人不愧是鮮卑難得的雄主,拖着病體,讓王庭的精銳将并州與其他地方的勾連要道全部封鎖了起來。
顯然是想把瘟疫控制在并州範圍內,當然了他沒有對瘟疫傳到漢地的擔心,只是不想族人帶着這可怕的瘟疫,回到草原罷了。
是以當有一部分人怕死,想要反抗的時候,被檀石槐狠心下令斬殺!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并州被殺的,病死的可謂不計其數。
一時間并州境內的漢人、鮮卑人人人自危,不少人為了保命,開始逃到附近的山林,尤其是将冀州和并州格開的太行山。
對此,檀石槐倒是沒有制止,頗有些聽天由命的味道。
而這個時候,因為瘟疫已然有些恍惚的檀石槐,依稀想起了當年格日多羅帶回的公孫度的話,終于明白公孫度說的是真的。只可惜晚了!
不過檀石槐倒也沒有惋惜,因為他知道就算他真的信了,一樣也無法防備瘟疫,就像他雖然痛心,卻只能通過斬殺族人,來防止瘟疫外傳一樣。
其實,無論是劉宏,還是公孫度都沒有想過一個問題,若是檀石槐在這個是選擇玉石俱焚該怎麽辦?
答案就在——
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