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發!
張奂心底閃過這樣四個字。
這四個字閃過的同時,也帶走了張奂心中的一切無關于本次夜襲的想法,整顆心都投入到這次夜襲中。
鮮卑軍營離壺關并不遠,夜晚,站在關牆上,尚能看得到那明亮火光。
也正是因此,此次夜襲其實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的,因為只要鮮卑安排一個人在壺關不遠監視,他們就能暴露,甚至都不用跑回去,只要發一道火箭之類的,就能提醒軍營。
張奂也擔心夜襲失敗後會因為折損兵力太多導致壺關被拿下,他不怕死,就怕因為一個錯誤的決斷,既斷送了性命,又丢了壺關,丢了大漢的天威。恰好騎兵在壺關的地位有些尴尬,守城吧,騎兵得變步兵,出關一戰吧,又是送菜,是以這些日子騎兵校尉找他多有抱怨。
雖然擔心暴露行蹤,即便是騎兵行進的速度也不快,但還是比步兵快了很多,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就來到鮮卑軍營外不遠。
張奂并未立即發動夜襲,他看着鮮卑軍營的火光感到頗是疑惑,不由的心底的不安漸漸升騰了起來。
“到底是怎麽了呢?”
張奂扪心自問,雙目緊盯鮮卑軍營,眉頭更是皺成了川子——
“是哪裏不對呢?”
“寨牆?”
“沒問題,雖然看起來沒有我們漢軍紮營時的牢固可靠,但鮮卑能做到這地步,已經很不錯了,不愧是檀石槐親自領兵!”
“守夜的軍士?”
“也有啊!不僅有固定的士兵放哨,也有人不斷來回巡邏,分明是戒備森嚴啊!十分正常啊!”
“那還會有什麽呢?”
張奂此時恨不得将變成傳說中千裏眼順風耳,清楚的看一看、聽一聽鮮卑軍營到底有什麽不對勁。
騎兵校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着天大的功勞就這麽擺在眼前,心底有些着急,不由找上了張奂:“中郎大人,怎麽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并未發現我們,沒有布置陷阱的跡象啊!”
“陷阱?”
張奂眼前一亮,道:“是了,是了,陷阱!這就是陷阱!”
騎兵校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仍是面色一黑道:“中郎大人,哪裏有陷阱了?這不看得很清楚嘛?”
張奂此時早已成竹在胸,也不在意騎兵校尉的言語不當,點點頭,道:“沒錯,是看得清楚。但是你發現一個問題沒有?”
騎兵校尉看了看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但還是配合的問道:“什麽問題?”
“你看他們的火光有什麽不對?”張奂有心指點騎兵校尉,輕聲點撥了起來。
騎兵校尉目光全然放到了鮮卑軍營中,只是看了半晌,仍然沒有看出有什麽不對,心頭不由罵道:老家夥竟敢糊弄本校尉!
當然這話他是不敢說的,張奂雖然經過去年的大敗,威望大損,但依舊是朝廷統領能力最高的幾人之一,要不然也不會得到朝中一些大臣的力保,再次領兵與鮮卑作戰了。
騎兵校尉搖了搖頭,表示了自己的意思,沒有吭聲。
張奂不由暗罵一句:蠢貨,爛泥扶不上牆!
然後說道:“你看他們的火光是不是太少了點兒?”
“少了?”
騎兵校尉心頭滿是不解,火光少不少有什麽關系?
就在這時,一陣涼風吹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瞬間就明白了過來,看向張奂的面色滿是詫異:“中郎大人,你的意思是?”
夜色太黑,張奂看不清他的面色變化,但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點點頭,道:“沒錯,這座軍營是假的。”
現在可是冬季剛過,春意剛起的時節。雖然北地的春天時間很短,但是冰雪都才剛剛化去,涼意依舊。
要想不被凍傷,在野外夜晚必須有着足夠的材火以供取暖。
漆黑的夜,與明亮的火光相互襯托,又內外分明!
泾渭分明!
然而,現在鮮卑軍營的火光只能是還算明亮,能看得清。
騎兵校尉看着張奂的目光滿是敬服,心底沒了半點不滿。
張奂卻是陷入了沉思中:雖然是座假的軍營,但從有人巡邏看來,營內的人馬應該還是有不少的,偌大的軍營算下來,怎麽也得有個千兒八百的吧!如此,若是将其擊破,不說全殲,只要能毀了軍營,也是大功一件,士氣必然大振!只是這一次夜襲過後,鮮卑必然提高警惕,要想夜襲幾乎是不可能了。再則,難保不會引起檀石槐的怒火,不顧一切的攻關。雖然某自問憑借手中的兵力守住壺關是不成問題,但是損失絕對是少不了的,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張奂有些難以決定了。
一旁的騎兵校尉卻是眼前一亮,滿目的火熱,滿帶恭維的說道:“中郎,打吧!哪怕他是假的鮮卑軍營,只要能拿下,必定會令朝野震動!”
張奂聞言心底一震,有了決斷:是啊!某在猶豫什麽呢!眼下沒有什麽比穩定民心更重要了,不管怎麽贏的,又贏了多少,只要能贏就行。
張奂握了握拳,道:“你選出五十人,到周圍去查探鮮卑的軍營到底在哪!同時,若是發現鮮卑的援軍,立即發信號!”
騎兵校尉聞言,忙道:“是,中郎大人。”
很快,騎兵校尉選好了人,并派了出去。張奂接着又做出了調整,畢竟之前的夜襲計劃是針對鮮卑軍營的,而不是假的鮮卑軍營。
約莫等那五十騎走出了十裏左右,剩下的騎兵也完成了調整,張奂面色一肅,道:“攻!”
夜襲的精髓在快!
任何的花俏,實際上并不是真正的夜襲,很可能會為了誘敵。是以,張奂連試探都沒有,直接殺往了鮮卑軍營。
随着距離的靠近,張奂越發的肯定這是一座假的軍營,因為守夜的士兵明顯一部分是假的,并不是真人。
“殺!”
張奂強忍着內心的喜意,揮舞着長劍沖了進去。
不得不說,張奂的觀察得十分仔細,決斷也十分正确。鮮卑軍營中的士兵并不多,只有八百多人,他們都是每天晚上選出來專門在此“守夜”的,張奂沒有任何試探,直接就攻進去,讓他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反應,便遭到了攻擊。
短短半個時辰不到,戰事就結束了,八百鮮卑騎兵逃走的不到兩百人,其餘人全部被圍毆致死。
不過張奂帶領的騎兵損失更大,足足有一千三百人戰死,另有一千多人受傷情況不等。
可謂是殺敵五百,自損一千!
咻~
東偏北方向,陡然升起一道火箭。張奂心知是鮮卑援軍來了,大概衡量了一下距離,還有十多裏的樣子,也打掃戰場了,一聲號令,所有騎兵開始返回。
不過,回程的路上張奂擔心遭到伏擊,并未徑直回關,而是繞了些路,在天将要蒙蒙亮的時候才回到關內。
張奂倒是想對了,格日多羅得到假營被襲擊的消息。立即就派出了兩路一馬,一路前往假營支援,一路在半道進行埋伏。而且,埋伏的這一路人數雖然不多,但有五百是他手下的精銳,實力更強。
張奂若是知道了這些,肯定會跳腳大罵:該死的蠻夷,竟然以八百人做誘餌,最後還讓老夫上當了,當真該死!該死!該死啊!
不過,張奂不知道這些,回關之後,就又派了數十騎出去打探消息,和接應最開始派出去的五十騎,随後便向洛陽去了報捷奏折。
然而,報捷的消息是否已經傳到洛陽還未可知,但張奂卻又聽到了冀州遭到鮮卑攻擊的消息,令他面色大變,差點忍不住要連夜趕回洛陽。
雖然只是差點,最後忍住了,但還是再次向洛陽去了書信,不同的是,這次張奂是在立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