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幽遠而又空明的鐘聲遠遠傳來,守在劉宏寝宮外的小黃門被驚醒,然後進了殿門,隔着帷帳,喊道:“陛下,已經午時了,該起了。”(小黃門為漢代宦官稱呼之一)
喊了三遍,小黃門見沒有動靜,正準備湊近點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動靜,慌忙拜道:“陛下已經午時了,是否梳洗?”
“額?午時了嗎?”劉宏似乎還未睡醒,腦子慢了半拍,道,“那就起吧!”
“是,陛下。”小黃門應了句就要叫人進來。
不想劉宏又道:“有沒有要緊的事啊?”
“回陛下!”小黃門一頓,道,“早些時候張常侍曾來過,如今在德陽殿等候。”
“嗯?”劉宏來了興趣,用他那稍顯稚嫩的聲音喝道,“張常侍來了,為何不叫醒朕?”
由此可見劉宏對張讓的寵信非同一般。
小黃門惶恐道:“陛下饒命,非是小人擅自做主,而是常侍大人不讓,說是等陛下睡醒再說。”
“哼!”劉宏走出帷帳,冷哼道,“這次既然是張常侍說了,便饒了你,若是再有下次,自去領死吧,免得誤了朕的大事。”
“謝陛下饒命!”小黃門再拜。
“好了,起來吧!”劉宏感覺受到極大的滿足,一甩手,道,“馬上為朕梳洗,好與張常侍玩耍、咳咳、商議要事。”
“是,陛下!”小黃門似是沒有聽出不妥,應了聲,便退至殿門處,叫了不少人進來。給劉宏穿衣的穿衣,梳洗的梳洗,竟然有序,一看就是久經訓練之人。
不多時,劉宏梳洗完畢,揮退了所有宮女、內者。(內者,宦官稱呼之一,多是為皇帝穿衣、梳洗一類)
“今日便在德陽殿用膳,讓人給張常侍也送一份過來。”
臨了,劉宏又對小黃門吩咐了一句。
及至德陽殿,劉宏獨自走了進去。見有一人坐于階下,劉宏眼睛不由一亮,喜道:“張常侍今日來此可是有了什麽好玩兒的物什?”
“老臣張讓拜見陛下!”張讓卻沒有絲毫喜意,只是拜道。
劉宏兀自不覺,湊上前,小手把張讓拉了起來,口中說道:“兩日不見張常侍為何如此生分了?”
張讓苦笑道:“非是老臣所願,實是朝中大臣多有言語,是老臣教壞了陛下,口誅筆伐之下不得不如此。”
劉宏頓時不滿了,嘟着嘴說道:“不用理會那些人,這是朕的天下,一切都是朕說了算。”
給朝中大臣上眼藥成功,張讓心底一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回道:“陛下所言極是!陛下的話就是聖旨,誰敢不聽就是抗旨不尊。”
言畢,張讓見劉宏被誇得面色緩和了下來,假裝嘆了口氣。
“哎~”
劉宏摸不着頭腦了,有朕給你撐腰,你還唉聲嘆氣的幹嘛?不相信朕?
劉宏怒了:“張常侍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這不是朕的江山了?朕的話也不管用了?”
張讓見火候已到,忙道:“非是如此,非是如此啊!”
“那是為何?”劉宏奇道。
張讓面色一苦,狀似楚楚可憐的說道:“哎,還不是鮮卑給鬧得。”
“鮮卑?北方的蠻子嗎?他們怎麽了?”
張讓見劉宏的好奇心起來了,心底又是一笑,接着說道:“這鮮卑蠻子們膽子大得很吶,竟敢犯吾大漢天威,南下扣邊。這也就算了,可是這個老臣有什麽關系?”
“額~”劉宏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沒辦法,這轉折有些快,緩緩?
緩了緩,劉宏回過神,道:“是啊,這和張常侍有什麽關系?”
重點呢?抓住重點,好嗎?
張讓卻是不急,表情依舊,道:“是啊,老臣也想鬧明白,鮮卑蠻子和老臣什麽時候有關系了?怎麽他們南下扣邊就是老臣的原因了?老臣不懂!”
“不知陛下可明白?”此話一出,張讓便十分期待的看着劉宏,活像看的不是一個十歲剛剛出頭的孩子皇帝,而是一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皇帝。
劉宏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一切,面上的得意怎麽都遮掩不住。看得張讓心中暗道:成了!
“那是,朕怎麽可能不明白。”劉宏得意道,“不過張常侍想要知道就要等一段時間了。”
“陛下英明,陛下神武!”張讓好不要臉的誇道,“高祖保佑,大漢又要出一代明君……”
一陣誇贊,弄得劉宏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到底是年紀小了些,早年的生活也窮困了些,還未達到受到誇贊面色不動如山的境界。
過了一陣,經過張讓不着痕跡的讓劉宏意識到了鮮卑南下的可怕事實。
“這可如何是好?”劉宏一驚,不由有些急躁。
旋即,卻見到張讓淡定的神色,劉宏也跟着一松,道:“張常侍可是已有應對辦法,不如說來聽聽?”
張讓好不推辭的說道:“陛下明明已有決斷,卻仍是要老臣來說,也罷,那就說說老臣建議。”
劉宏裝作一臉高深的說道:“嗯,說來聽聽,說不定與朕想的一樣。”
饒是張讓自以為臉皮厚得很,也被刺激的一抽。好在劉宏這會正沉浸在裝模作樣之中,并未發現。
張讓恢複之前的淡然,道:“太常大人智計非凡,彈壓邊郡蠻夷多年,想來只要太常大人出馬,必定是馬到功成。”
“咦?”劉宏裝作一臉的驚詫,道,“張常侍果然深明朕心,沒錯,朕想的就是張奂,想來有他出馬,必定馬到功成。”
有了之前的經歷,張讓這次沒有半點受激,繼續誇道:“陛下神機妙算,老臣自愧弗如!”
哪點兒神機妙算了?
劉宏卻很受用,然後下旨任命張奂為護匈奴中郎将,率軍應戰鮮卑。
次日早朝,大臣盡皆參了張讓等常侍一本,令劉宏甚是不高興,尤其是少有上朝的公孫延這次也來上朝了,更是不高興了。
不過随後公孫延主動請命随軍北上,倒是令劉宏一時拿不準主意了。
雖然他在董太後的示意下漸漸疏遠了公孫延,也覺得很有道理,但他也知道公孫延乃是文士,不是武将,随軍北上怎麽想都覺得沒有必要。
張讓卻默契的和公孫延達成了協議,于是推了一把,迷迷糊糊之下便同意了,任命其為監軍,随張奂北上。
事後,董太後問及鮮卑南侵之事,又從劉宏口中得知此事後,很是贊同的說道:“合該如此!該報的恩,已經報了,現在也該輪到他出力了。”
劉宏聽後覺得大是有理,也就暫時忘了公孫延這麽個人。知道鮮卑被打退,公孫延身死的消息傳來。
劉宏先是一陣大喜,接着便是不安。公孫延是劉宏的親信,這是所有大臣都知道的,現在人沒了,沒有表示似乎不妥。
一時間拿不定主意的劉宏便找來張讓商議,張讓不知為何并未插嘴,只是讓他與董太後言語。
董太後沒有想到聽信了張讓的建議,竟然導致公孫延身死,不由一驚。不過她倒也沒有想到其中有龌龊存在。
“皇上,公孫延是為了我們二人戰死,須得好生安撫,免得寒了人心。”董太後很是嚴肅的說道。
劉宏想要摸頭,卻忘了頭上帶着冕冠,引得玉藻一陣碰撞,帶起聲聲脆響。
摸不了便不摸吧,劉宏收了手,道:“母後,該當如何安撫?”
“嗯,封個關內侯吧!”董太後沉吟了一下,說道。
劉宏點點頭,又道:“那先前的賜婚怎麽辦?”
“嗯,先不用理會。等過兩年再說吧。”
這話劉宏沒聽懂是什麽意思,但也沒有反對。
之後閑極無聊之時對張讓說起此事,才明白了過來。
“陛下,現在鮮卑雖退,但遼東是什麽情況還尚未可知。不過,以雁門等郡的情況來看,恐怕也是兇多吉少,指不定遼東太守已經沒了。不過眼下公孫延大人剛殁,不宜收回賜婚,不過等兩年遼東太守身死的消息傳回之後,便可以順理成章的收回成命了。”
劉宏恍然大悟,卻絲毫沒有想過公孫度不僅活着,還活得好好的,還取得了勝利,而不是像張奂那種“不勝不敗”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