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柏的時間終于稍微規律，已經是半個月以後。
歐陽彥估摸着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好教周遇玉了, 而且在第一個地方待久了他真的感覺要長毛, 因此跟周遇玉交代一聲之後，他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遇玉站在騰雲總部的樓下, 看着手機上歐陽彥例行公事一般新發的九張照片，無聲地嘆了口氣。
在她的威逼之下, 歐陽彥終于勉勉強強地答應了每天和她報平安，而且保證發夠九張，可是每天這九張仿佛在玩“我們來找茬”游戲的照片, 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遇玉, 你怎麽來了？”接到周遇玉的電話, 秦柏很快就從辦公室下了樓。
雖然他的工作稍微規律了一些，不過偶爾還是需要加班, 比如今晚, 他就事先和周遇玉說過, 自己可能要工作到很晚。
周遇玉本身也不是黏人的性格, 之前是因為秦柏太忙她才時不時溜達過來送送點心, 可現在秦柏規律之後，她就很少出現了，尤其是在昨天晚上兩個人剛一起看了電影的情況下。
“怎麽？有辦公室戀情不能讓我知道？”周遇玉之所以會來, 也不是想着查崗, 而是真的只是路過。
孫薇鈴雖然年紀不大，不過也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于自己心心念念的未來“師父”, 她把自己的聰明才智發揮了個十成十。
今天發消息問個好，明天作業不多約個飯都是常事。
前兩天她剛好在網上看到說附近有個網紅店，今晚自然就開開心心地把人約了出來，想“順便”和她交流一下驅鬼術。
可偏偏今天她剛吃完飯就接到了家裏的電話，說有客人來，于是夜晚的聊天計劃只能擱置。
周遇玉想着反正也是在秦柏的公司附近，過來看看見個面也好。
“是有點事情，不過不是辦公室戀情，”秦柏本來不想說，不過既然人剛好在這裏，那大概就是命中注定要他說，“你要不要上來？”
“可以嗎？”周遇玉也不太懂這些大公司的規定。
秦柏笑了一下，看着剛下班的打量兩人的員工，直接把人的手牽了住。
“沒事，我又不是讓你來偷機密文件。而且……這些事情我也和董事長報備過。”秦柏說着，就牽着周遇玉進了總部的大樓。
雖然已經到了晚上八點，不過樓裏還有不少人。也有幾個剛準備下班的，一從電梯裏出來就看到了那麽刺激的場面，整個人都呆住了，确認了好幾遍才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秦柏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她們掏出手機的動作，笑了笑，也沒有阻止。
他從不覺得周遇玉有哪裏見不得人的，本來就是他光明正大追到的女朋友，昭告天下就昭告天下呗。
“這邊。”不過這昭告天下也需要時間，至少秦柏辦公室所在的這層，留下來加班的員工都還沒有收到消息。
他們乍一眼看到秦柏帶着一個女人上來，第一反應就是“難道這就是秦柏那個送點心的女友”，第二反應則是“秦柏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他當他真是太子爺呢，公然帶着女朋友到公司瘋了吧”。
秦柏沒有錯過他們的表情，自然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自從秦懷安進了騰雲，大部分員工雖然表面上沒有說什麽，不過內心多少都有些想法，更別提那些心思本來就不是很單純的人。
而且秦懷安的地位雖然不如秦柏，甚至還是從基層做起，不過跟時不時加班的秦柏不同，秦懷安向來是準時上下班，哪怕有事，也不會在騰雲多留一秒。
有一天剛好秦珏明也在，衆人眼睜睜地看着秦珏明在大廳正和秦柏說着什麽，秦懷安剛好下了樓，看到他就打了個招呼，然後溜達着走了。
秦珏明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倒也沒說什麽，而是繼續和秦柏說着話，說完後者就上樓加班，秦珏明自己倒是回去了。
這明顯的差別對待，導致公司裏衆說紛纭。大部分人都相信秦珏明是把秦柏當高層培養，不過不是作為繼承人，而是作為助手。
不過也有少數人傾向于繼承人，畢竟……秦珏明能一手創立騰雲，怎麽也不像個眼瞎到要把偌大一個集團交給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太子爺的人。
周遇玉不知道這背地裏的站隊，可這并不妨礙她看懂以及不喜歡那些人看着秦柏的眼神。
她對很多東西都沒有執念，她也不在乎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騰雲的繼承人，可她在乎秦柏被那樣同情憐憫甚至于嘲諷的眼神看着。
明明這些東西，無論是父母的愛，甚至于秦家人的地位，本來都該是秦柏的。
因為這段插曲，所以進秦柏辦公室的時候，周遇玉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但她萬萬沒想到，最讓自己生氣的不是那些人，反而是秦柏。
她一走進辦公室，就發現這裏的氣氛不對。雖然這是一個幹淨整潔的普通辦公室，布置得也相當高雅，可作為一個驅鬼師，周遇玉卻能明顯感覺到暗藏于那幹淨外表下的森然鬼氣。
她的視線在辦公室裏逡巡了一圈，發現這些鬼氣都是從一些小物件上散發出來的，而那五樣平凡到稱得上毫不起眼的東西，卻暗合了五行陣法。不僅增強了它們本身攜帶的鬼氣，甚至讓這些氣息生生不息，不斷循環，将鬼氣布滿了整個空間。
秦柏看周遇玉一眼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難得有些心虛。
他知道在這樣的環境待久了會對人的身體不好，他更知道自己生魂不穩不應該冒險，可他就是不希望什麽都被動……
哦不對，這次其實也是被動，不過是他早早就知曉情況的另一種意義上的被動。
“你看得到鬼氣。”自從認識秦柏之後，這還是周遇玉第一次用那麽冰冷的語氣和他說話。
秦柏看了她半晌，嘆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是，我看得到鬼氣。”
秦柏知道她會生氣，正因為知道，所以他一直沒說。不過就像他會帶周遇玉上來一樣，既然她剛好在，那也沒必要瞞着。
“坐吧，你要喝什麽？”
“白開水就行。”周遇玉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不讓自己發火，然後挑了個離他遠一點的位子坐下了。
如果不是情況比較特殊，秦柏真的挺想開玩笑說“第一次見你發火”，不過現在，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給人倒了水遞了過去。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秦柏雖然不想坐以待斃，但也沒有自尋死路的念頭，這些小物件自然不是他自己放進來的。
“我們公司有一個人，以前就是我的下屬，回來之後還是。那天我看到他和人打了個電話，報告了一下我的情況，我就好奇，他到底是被誰收買了。”
既然覺得對方有問題，而且剛好職務也合适，秦柏就幹脆以辦公室太久沒用，不太适應為由，讓那個下屬負責找人改造一下。
“他很上心，每天忙前忙後的，大概花了三天就把事情處理完了，我再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這裏換了不少東西，這五樣散發着鬼氣的東西也是那個時候他偷渡來的。”
涉及到了鬼魂的事情，秦柏就猜到這人恐怕跟秦懷安沒有什麽關系。這些日子他雖然忙，不過還是抽空研究了一下陣法。這個陣法簡單，什麽人都可以布置，相對應的，威力也不是很大。
秦柏摸不準那幕後的人是想試探自己還是想誘發些什麽，确認不會對其他人造成什麽影響後，他也沒有處理這些，而是由得它們留在了這裏。
“你瘋了吧？”周遇玉感覺自己都要被他氣死了。
這種東西是他想試就能試的嗎？萬一再次造成生魂離體呢？萬一這次生魂離體之後生魂沒辦法回去呢？他想過後果沒有？
“我沒瘋……”秦柏看着她臉色鐵青的模樣，難得沒有妥協。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散發着鬼氣的陶瓷花瓶，微微有些出神，“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能知道別人想對我做什麽，我也能感受到什麽伎倆對我有用什麽沒有用，甚至我還能有機會查出他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試試？”
“可是這不安全！”秦柏的話并沒有讓周遇玉冷靜下來，反而拔高了音調，臉色也越發地難看。
她一直擔心秦柏吞噬了青銅劍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哪怕對着歐陽彥她都瞞着，可是秦柏他自己在做什麽，他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沒有什麽是絕對安全的，我受夠了什麽都一無所知任人擺布的日子，”秦柏并沒有跟着她拔高音調，而是依然語調平穩地說着自己的想法，“遇玉，我說過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是一個溫和無害的人，從來就不是。”
周遇玉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自己根本不在意無害不無害的問題，她在意的是對手不明，他這樣做一點都不安全。
如果失敗了呢？如果失敗了他怎麽辦，他讓他的家人朋友怎麽辦？
周遇玉感覺有些挫敗，她不知道怎麽讓秦柏相信自己的重點真的不是那些。
秦柏知道她不會高興，所以才一直沒有跟她說。
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接下來會讓她更生氣的話該不該繼續了：“……那個人好像準備今晚收網。”
“什麽？”周遇玉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今晚對方要行動，他居然什麽也不說就準備自己應對，他是真把自己當成青銅器了嗎？
“你……”
周遇玉還沒來得及罵他，秦柏的手機就響了。
後者做了個“噓”的手勢，周遇玉只能強忍怒火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話咽了下去。
她是不是該慶幸，看到自己之後，秦柏沒有直接讓她走？
“喂？你好，請問你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