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數日。
高覽每日攻城不綴,卻又總是猶如隔靴撓癢一般,打了兩下就走,甚是敗興。
“傳令,春谷城守禦森嚴,短時間內難以攻克,為免耽擱陛下大計,留部分人馬在此看守,其餘人随本副都督趕往鄱陽。”
高覽一聲令下,營內衆将士立馬動了起來。
行将出,高覽又道:“探騎出三十裏,若遇小股吳軍,皆斬!若敵軍衆多,即時來報。”
千餘騎奔行而出,又分作數路,轉眼消失在了高覽等人眼前。高覽此行,僅留下兩千騎軍,兩千騎軍,其餘兵馬盡數帶走。
動靜如此之大,自然瞞不過春谷城的吳軍。
“大人,現在我們怎麽辦?”
上首之人聞言并不立即作答,只是皺眉思索。堂下衆人也不打攪,只是緊緊盯着他。
“此事真假或尚需辨別。”
呂範搖搖頭,道:“況且,明軍大部雖走,但仍有不少軍士駐于城外,我們怕是無法出兵的。”
“大人,城外明軍不過些許,大家一擁而上,滅了他們算了。”堂下另一全身着甲之士呼號道。
呂範不理。
之前說話之人道:“大人擔心此乃明軍之計?”
“不錯!”
呂範面色有些凝重,說道:“非某淺薄,末自問春谷城遂多有準備,但明軍若真要強攻,以十數萬大軍可破之。然而,明軍未曾如此,反倒每日消極以對,又突然退走,難保不會另有詭計啊!”
此語一出,衆皆驚詫不已,議論紛紛。
半晌,衆皆道:“不知大人以為當如何處之?”
“事到如今,首先要打探明軍動向,查清他們是否有陰謀。”
“其次,必須将此事禀報陛下知曉,因為無論如何,明軍都不可能再将大部人馬留于此地,須得多加提防。”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各部曲務必小心戒備,不得懈怠,以防明軍突襲。”
“是,大人!”
待衆人散去,呂範卻依舊坐在原位,唯有半點離開之意,同時,眉頭皺得緊緊的:為何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半晌。
“不好!”
“大人?”
呂範的驚呼聲驚動了屋外的侍衛:“沒事,你們都退下。”
“是,大人。”
侍衛退走,呂範穩住心神,定定道:“已經有好些時間沒有收到其他人傳來的消息了,派出去傳訊的士兵也沒有半點回信,明軍這是想把春谷城變成瞎子、聾子。明軍如此做,必然有大陰謀,絕不可能僅僅是為了春谷城。不行,必須得立即向陛下報信,否則悔之晚矣。”
然而,呂範一番思索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傳訊。
從明軍能做到無有消息傳進來來看,就可以知道周邊必然戒備森嚴,想要脫離出去必然是困難重重。
思忖良久,呂範也沒有想到半點辦法。及至次日,才算是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其實也不算是想出,呂範之前只是沒有決定用這個辦法,因為這樣做實在有些不人道。只是現在既然沒有對策,為了不耽擱更多的時間,也只能出此下策。遂挑選數百敢死之士,又将其分作數批,前後相隔一刻鐘左右将其派出,從四面而走。
“吳軍果然會耍花招,都滅了?”
“回将軍,已盡數擒殺。”
“那就好,只要吳軍不動,我們也不動,靜等副都督捷報。”
……
“陸都督,不能再等了!接連數日都沒有消息,魯都督必然遭到圍困,我們要是再不前往支援,恐将有失。”
“淩統領何必心急!”
陸遜苦笑着應了句,心中卻是越發的感覺不妙。他相信哪怕明軍圍困甚重,魯肅也能想法子傳出消息來,而這麽長時間沒有,那……
“怎麽能不急?”
淩統跺了跺腳,道:“魯都督所率,占了朝廷半數精銳,若覆滅,何以當之?”
陸遜聞言不由沉默了下來,只是半晌過後,還是搖了搖頭。
“為何?”
淩統的面色立馬就變了,死死的盯着陸遜,手也暗暗撫上了腰間的寶劍,似乎要是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便要刀劍相向。
陸遜不屑一笑,道:“為何?若是魯肅都督還在,會沒有消息?是你小觑了魯肅都督,還是小觑了你自己?”
“額……這……”淩統頓時手足無措。在動腦子上,他自問是遠遠比不上魯肅的,就是面前的陸遜怕也是比不上。
陸遜來回踱了幾步,陡然一頓,道:“即刻派走舸往太官湖一帶探查,若發現明軍蹤跡,即時來報,不得有誤。”
淩統正欲應下,陸遜手掌一擡,肅然道:“注意,派出去的走舸務必成群結隊,以防被一網打盡,但有變故,即時來報。”
淩統面上多有不悅,生硬道:“是,陸都督!”
陸遜知道這樣有些瞧不起人,但……望了望淩統離去的背影,最後只是搖了搖頭,什麽也沒有說。
到了下午,有騎兵突至。
陸遜得知是孫策所派,急忙前往相迎,待得知其來意,卻是心頭大震,驚道:“不好了,魯都督必然已經大敗,或被擒,或逃亡。”
“陸都督豈可胡言亂語!”來人面上滿是不悅。
陸遜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盡可以當做陸某在胡言,但是你要知道的是,陸某手下這些人是陛下手下的重要力量,若是失去了會有怎樣的後果!”
來人頓覺手腳冰涼,後背滿是惡寒:“這……”
陸遜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徑直道:“陸某敢拿人頭擔保,魯都督必然已經大敗,不是在逃就是被擒,為今之計,便是保存有生力量,進行最後的決戰。”
“殺……”
話音剛落,震天的喊殺聲自四面八方傳來。陸遜和來人俱是面色大變,疾步出帳。
“陸都督,不好了,明軍大舉來攻!”
陸遜聞言看都不看淩統,只是眺目往四周看去。
淩統卻不敢不在意,急忙又道:“陸都督,明軍突然自湖口殺入,其水軍戰艦無能阻也,之前派出去的走舸怕是回不來了。”
“報,都督,東面發現大批明軍!”
東面,即陸上。
“明軍必然是早已備好計劃,準備圍殺我等。只是不知為何會在此時發動?”
陸遜有些疑惑,暗道:難道是因為走舸?怕因此走漏風聲?
“陸都督!”淩統不滿他的遲疑,嚷聲道。
陸遜回神,道:“盡力阻攔明軍水軍,切不可讓其殺入營來。另外,讓你手下所有人都做好準備。”
“準備?準備什麽?”
淩統不解問道,陸遜卻并未給他解釋,從手下手中接過缰繩,一個騰躍上了馬背便往大營東面而去。
來人一怔,有心跟上去,但看了看一愣之後迅速離開的淩統,他覺得還是等着的好,遂又回了大帳,只是吩咐同來的衆人也做好準備。
“破~”
陸遜方至大營東面,就見一騎當先飛馳而來,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斬在寨牆上,近乎摧枯拉朽般将其斬破,沖入營來。
“随本副都督殺!”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顏良。
話說自離營,顏良與程咨取得聯系,已經過去兩日。經過兩日的休整,之前趕路的疲乏已經盡數消去。恰逢陸遜舉動,二人覺得本就準備得差不多了,幹脆直接動手。
這麽看,陸遜無意中倒是猜對了。
只是,猜對了又能如何?
“殺啊!”
顏良突入營中,如入無人之地,往來沖來,手下無有一合之敵。
陸遜倒也不急,因為手下一将正迎了上去,他要看看結果如何,遂将手下侍衛的催促置之不理。
“呵?終于來了個值得一哂的家夥!”
顏良一刀站出卻沒有建功,面上不由有些詫異。額,也僅僅是有些。
顏良反手又是一刀。那将接着,卻有些措手不及,顯然沒有料到會來得這麽快。
“呵呵~”
顏良輕笑一聲,搖搖頭,再次劈斬而出。那将仍是接住,只是更加不堪,虎口綻裂,鮮血灑落錦袍。來不及多做反應,便被顏良襲來的又一刀削去項上人頭。
“撤!”
見到這一幕,陸遜當機立斷,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若是營寨還未告破,哪怕顏良勇武致斯,他倒是有信心與之一戰,現在……突襲而至,直接破營而入,可謂勢如破竹,而自己手下大軍則是慌亂迎敵,要穩住軍心,已經是沒那麽多時間。